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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词虽美,莫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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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阳宫的秋风,似乎比别处更萧瑟些。

    东配殿里,李知微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时不时轻咳几声。

    太医来看过,说是秋凉入体,引发了旧疾,需静养半月。

    西配殿的宋涟儿情况更糟些,高热反复,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连话都说不清。

    按理说,两人病得这般重,本该慢慢好转才是。

    可奇怪的是,这病就像生了根似的,迟迟不见起色。

    “姑娘,该喝药了。”春杏端着药碗进来,脸上带着愁容,“这都第几日了...怎的一点不见好?”

    李知微撑着坐起身,接过药碗,小口饮着。药汁苦得她眉头紧蹙,可更苦的是心。

    她入宫近三月有余,除了抄宫规就是生病,连皇帝的面都没正经见过几次。这般下去...

    她闭了闭眼,将空碗递还给春杏。

    “外头...可有什么动静?”她问,声音虚弱。

    春杏压低声音:“听说王采女那边...最近走动得勤。”

    王采女,王允,户部侍郎之女,在剩下的采女中家世最显。李知微和宋涟儿一病,她便隐隐成了众人之首。

    “都走动些什么?”李知微问。

    “奴婢听说...”春杏凑得更近些,“王采女托人从宫外带了上好的胭脂水粉,还有新式的衣裙样子。她身边的丫鬟这几日总往各处跑,送东西,传话...倒是拉拢了不少人。”

    李知微冷笑一声。

    蠢货。

    真以为送些胭脂水粉就能得宠?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可她心中还是涌起一股不甘。若是她没病...

    “姑娘,”春杏犹豫了一下,“咱们...要不要也...”

    “不必。”李知微打断她,“静观其变。”

    她倒要看看,这王允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乾清宫,西暖阁。

    赵德胜躬身禀报着景阳宫的动向:“...王采女这几日确实活跃,打点了内务府几个管事的太监,还托人从宫外带了不少东西进来。其余几位采女,有跟着她走的,也有观望的...”

    萧彻坐在御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镇纸,神色淡淡:“花了多少银子?”

    “这...”赵德胜算了算,“少说也有一万两了。光是打点内务府那几个,就花了五千两。”

    “倒是舍得。”萧彻轻嗤一声,“朕的内务府,什么时候成她们买通的渠道了?”

    赵德胜连忙跪下:“老奴失职,这就去查办...”

    “不必。”萧彻摆摆手,“朕倒要看看,她们能折腾到什么程度。”

    他顿了顿,又问:“李知微和宋涟儿那边呢?”

    “按陛下的吩咐,太医每日去诊脉,药也照常开,只是...”赵德胜小心地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药里加了点安神宁心的成分,让她们好好‘休养’。”

    萧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想争宠?

    先好好躺着吧。

    “盯紧些。”他吩咐道,“尤其是那个王允。她父亲是户部侍郎,掌管钱粮,若是让她在宫里兴风作浪,前朝那边...”

    “老奴明白。”赵德胜会意,“已让玄枭盯着了,一有异动,立刻禀报。”

    萧彻挥挥手,赵德胜躬身退下。

    殿中只剩下萧彻一人。他放下镇纸,拿起朱笔,却迟迟没有落笔。

    宠幸...

    那些采女,倒是想得美。

    他已有阿愿,心中哪还容得下旁人?

    可前朝那些大臣,那些世家...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萧彻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良久,他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能翻出什么浪来。

    李府,书房。

    李文正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凝重。

    管家李福躬身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知微入宫近三月了。”李文正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疲惫,“除了封了个采女,住进了配殿,再没半点进展。如今还病着...”

    他顿了顿,看向李福:“宫里传回来的消息,可属实?”

    李福连忙道:“回相爷,千真万确。大小姐确实病了,太医说是旧疾复发,需静养半月。而陛下...这三月来,除了宸皇贵妃的翊坤宫,别处一次都没去过。”

    李文正闭了闭眼。

    他精心培养的嫡女,京城第一才女,心机手段都不差,怎么入了宫却连连失利?

    难道...真是那沈莞太过厉害?

    “相爷,”李福小心翼翼道,“依老奴看...大小姐那边,怕是暂时指望不上了。这深宫之中,病着就是废了,陛下不会去看一个病秧子。”

    李文正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当断则断。

    他不能把所有的宝,都押在知微一个人身上。

    “玉儿那边...”他沉吟片刻,“近来如何?”

    李福一愣:“二小姐?她...还在跟着先生学琴棋书画,跳舞也颇有长进。朱姨娘前几日还说,二小姐的舞跳得极好,连教习嬷嬷都夸呢。”

    李文正点点头。

    李玉儿,他的庶女,朱姨娘所出。容貌不输知微,甚至更添几分娇媚。

    虽不如知微那般才情出众,却也是个心中有城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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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重要的是,她年轻,才十五岁。

    “从今日起,”李文正沉声道,“给玉儿请最好的先生,琴棋书画,歌舞女红,一样都不能落下。尤其是...如何讨男子欢心。”

    李福会意:“相爷的意思是...”

    “明年开春,还有一次小选。”李文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知微那边既然暂时指望不上,就让玉儿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朱姨娘,好好教玉儿。若她能为李家争气,本相不会亏待她们母女。”

    “是。”李福应下,又迟疑道,“只是...二小姐毕竟是庶出,入宫的话...”

    “庶出怎么了?”李文正冷笑,“只要得了圣宠,庶出也能变嫡出。再说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陛下那里不行,不是还有别人吗?”

    李福心头一跳:“相爷是说...”

    “景王。”李文正缓缓吐出两个字。

    陛下的两个弟弟,一个安王早已去了封地,性格鲁莽,难成大事。

    另一个景王却不同,文武双全,封地又近,就在京畿之侧。

    更重要的是...景王至今未娶正妃。

    若能将玉儿送到景王身边...

    李文正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宝不能押在同一处。

    陛下那里有知微,景王那里有玉儿。无论哪边得势,李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去办吧。”他摆摆手,“记住,此事要隐秘。”

    “老奴明白。”李福躬身退下。

    书房中,只剩下李文正一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的秋色,眼中神色复杂。

    知微啊知微...

    为父给了你最好的,你却让为父失望了。

    但愿玉儿...不会步你的后尘。

    翊坤宫内,沈莞正在看书。

    窗外秋风习习,送来几片落叶。

    她放下书,走到窗边,正要伸手关窗,却见高顺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娘娘,”高顺躬身道,“陛下让奴才送来的。”

    沈莞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素笺。展开来,是一首词:

    “秋深露重,月冷星稀。忆昔年桂花满枝,玉人抱瓶行迟迟。而今宫阙深深,朝夕相对,却似天涯咫尺。愿化长风,拂卿鬓边发;愿为明烛,照卿画眉时。相思入骨,卿知否?”

    字迹苍劲有力,是萧彻的亲笔。

    沈莞看着那词,脸颊渐渐染上绯色。

    这词...写得也太直白了。

    什么“愿化长风,拂卿鬓边发”,什么“愿为明烛,照卿画眉时”...

    还有最后那句“相思入骨,卿知否”...

    沈莞咬着唇,将那词看了又看,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有羞,有恼,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她将词笺仔细叠好,放回锦盒中,想了想,对云珠道:“去小厨房,让她们做一碟桂花糕来。”

    云珠应声去了。

    不多时,桂花糕做好了,盛在白玉碟里,小巧精致,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

    沈莞提笔,在一张素笺上写下几行字,折好,连同桂花糕一起放入食盒中。

    “给陛下送去。”她对高顺道。

    高顺捧着食盒退下。

    乾清宫内,萧彻正批阅奏折,见高顺捧着食盒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陛下,娘娘让送来的。”高顺将食盒放在御案上。

    萧彻打开食盒,先看见那碟桂花糕。糕体洁白,点缀着金黄的桂花,香气扑鼻。

    他眼中闪过笑意。

    阿愿这是...用桂花糕回应他的词?

    他拿起食盒中的素笺,展开一看,上面是沈莞清秀的字迹:

    “桂花糕甜,可堵悠悠之口。词虽美,莫再言。”

    萧彻愣了一瞬,随即低笑出声。

    他的阿愿啊...

    这是嫌他话多,让他用桂花糕堵住嘴?

    可这回应...分明带着娇嗔,带着羞恼,也带着...默许。

    若她真的全然抗拒,大可将词原封不动退回来,或是写封义正辞严的信斥责他。

    可她偏偏送来了桂花糕。

    还是桂花糕,那是他们初见时的意象。

    萧彻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清甜软糯,桂香浓郁。

    他细细品味着,眼中笑意越来越深。

    莫再言?

    怕是不行。

    他的相思,他的情意,总要让她知道的。

    不过...

    萧彻又拿起一块桂花糕。

    既然阿愿让吃糕,那他就多吃几块。

    毕竟,吃人嘴短。

    等吃完了...再继续写。

    他这样想着,心情大好,连批阅奏折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赵德胜在一旁伺候着,见皇帝嘴角带笑,心中暗叹:陛下这是...又被娘娘拿捏了。

    可看陛下这模样,分明是甘之如饴。

    哎,这情爱之事啊...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也不敢清。

    赵德胜垂下眼,心中却默默盘算:要不要再去找几本好看的话本子?

    陛下这追妻路,怕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