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的那团火,不仅灭不下去,而且因为闻析倔强的坚持,越烧越旺,几乎快要湮灭了裴玄琰为数不多的理智。
裴玄琰甚至想,当初他便应该不顾纲常伦理,直接杀了裴子逾才是?!
如?此,这小太监便不会至今都还惦记着?,甚至不顾自身安危,都要想方?设法的,将其带出冷宫。
所以,裴玄琰便克制着?,没伸手去扶闻析。
他甚至恼怒的想,便该让这小太监吃点苦。
都是?他太惯着?他,才将他给惯出了一身的毛病。
甚至都忘了,他如?今所得到?的一切,究竟都是?谁给他的。
若是?因此而得罪了帝王,重?则掉脑袋,轻则被重?新发配回冷宫。
难道他就不怕,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冷宫,和废太子一起等死吗?
就在闻析起身的空档,裴玄琰的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种,想要弄死小太子的想法。
但即便是?再失去该有的理智,都没有一种,是?要闻析的命。
裴玄琰懊恼,但更?多的是?懊恼自己。
他懊恼而憋屈的发现,自己竟然因为眼前这个小太监,而变得畏手畏脚,再也不复从前的杀伐果断。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
不,更?准确的说,在闻析的面前,他变得不像是?一个帝王,他不再冷静,不再理智,更?不再冷漠无情。
他变得情绪起伏大,变得容易失控。
裴玄琰就这么?看着?,闻析在下地后,屈膝朝着?他跪了下来,俯首叩拜,再次重?复那句不要命的话。
“求陛下,放废太子出冷宫。”
裴玄琰勃然大怒。
恰好此时,一太监端着?汤药上前。
裴玄琰反手就将药碗打翻在地。
伴随着?白瓷玉碗的碎裂,浓稠的黑色汤汁四溅。
而离裴玄琰最?近,跪在地面的闻析,自然无法幸免。
衣摆不仅被汤汁溅脏,白皙的手背更?是?被飞溅的碎片割出了细微的一小道伤痕。
但即便是?面对帝王的龙颜震怒,他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依旧没有收回足以让他掉一百次脑袋的请求。
“闻析你简直放肆!放肆!”
裴玄琰连怒斥了两声放肆。
吓得一旁的宫人齐刷刷跪地,匍匐在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而李德芳见皇帝如?此动怒,真是?为闻析捏一把冷汗。
这小太监真是?太不知死活,不知道旧党在裴玄琰的眼中,都是?禁忌吗?
便是?连景仁宫的那位卢太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和卢家的荣华,即便无比清楚小太子在冷宫受苦,也丝毫不敢提及,不敢去探望,更?不敢暗中相?助。
唯有这小太监,得了新帝的几分青眼,便真是?不知自己有几两重?的骨头,竟敢当着?新帝的面,为小太子求情。
李德芳不由可惜,难得是?个有本事的小太监,怕是?活不过明日了。
闻析匍匐跪地,哑着?嗓子,却固执的不肯松口,也不肯认错:“奴才不敢。”
怒火中烧的裴玄琰,暴躁而粗暴的,一脚将龙榻旁的梨花木花架踹翻在地。
花架向闻析这边倾倒,花盆在他的脚边碎裂开,闻析不由小幅度的瑟缩了下,却依然保持着?跪地的姿势。
恼怒中的裴玄琰,在看到?花架倒向闻析时,手已经快于脑子。
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人一下提拎到?了自己的跟前。
等反应过来后,裴玄琰又懊恼。
他管这小太监的死活做什么?,反正?这小太监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
可到?底,将人带到?了跟前,对上了那双水雾朦胧的琉璃眸,满腔的怒火,竟是?无端的,小了一些,理智也跟着?恢复了一点。
“你不敢?朕看这世上,没什么?是?你不敢的!”
“既是?在御前伺候,你便已全然是?朕的人,却还惦记着?冷宫的旧主,可知一心侍二主,当杀?”
闻析直视着?新帝那双,翻涌着?波涛汹涌般怒意的眼。
即便会在这双眼中,被惊涛给淹没,闻析也不肯低头服软,更?不肯后退。
“奴才的身心,皆属于陛下,此心可鉴,但废太子是?无辜的。”
“无论前朝旧怨如?何,他不过也只是?一个五岁的稚童,甚至连生死尚且都不明辨。”
“奴才为他说话,只是?因为废太子算是?奴才看着?长大的,若是?奴才得了势,却将旧人忘个一干二净,那人与禽兽又有何分别?”
一下话说得太多,喉间火辣辣的疼,闻析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又继续撑着?往下说。
“何况陛下乃是?一代明君,又何惧一个五岁稚童的威胁?”
“再者,奴才只是?想让废太子有口饭吃,若是?世人知晓陛下善待承光帝之后,必然会盛赞陛下宽宏大量,胸可填壑。”
“百年之后,青史留名,世人又何不叹陛下乃为千古明君。”
闻析先?分析小太子不过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对裴玄琰不存在任何的威胁。
又从道德和伦理的层面剖析,字里行间表明,他对新帝并没有二心,为小太子说话,不过是?看他可怜。
“一个五岁稚童,他一个人即便是?再如?何折腾,也翻不出浪花来。”
“可若他背后站着?旧党,而朕膝下一直没有子嗣,这个所谓的孩子,便会成?为朕执政最?大的威胁。”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让他一个孩子孤身一人在冷宫讨生活,的确是?受苦,不若,朕便送他最?后一程,也省得他在这人世间,苦苦煎熬了?”
裴玄琰的眼底,丝毫不掩饰对小太子的杀心。
他想要杀小太子,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底下无人不知,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闻析急了,抓住裴玄琰的手,声线不由拔高了两分:“不可以!”
裴玄琰是?想要杀小太子,但一个稚童而已,让他死有千万种法子,也不急于一时。
方?才这一番话,不过便是?来试验闻析的。
而这小太监俨然是?藏不住心思,见他动了杀心,便心急了。
裴玄琰那点恢复的理智,顷刻间犹如?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反扣住闻析的手腕,力度加重?了几分。
“这便急了?方?才你的说辞,可是?一套接着?一套,见朕动了杀心,便是?连装也不装了?”
“还说对朕一片真心,满嘴谎话。”w?a?n?g?址?f?a?b?u?Y?e?ǐ????ù?ω???n???????????????ō?m
裴玄琰觉得自己活了二十来年,从未像此刻这般可笑过。
他竟然对一个小太监如?此费心,竟然被一个小太监牵动心神?,竟然被一个小太监耍得团团转!
什么?所谓的忠心,又什么?所谓的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