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
邱英见状,自告奋勇上前道:“陛下,不如让末将把他的下巴给缷了,如此便方?便喂药,等?喂好?了再接回去便成……”
建议还没说?完,裴玄琰斜眼冰冷如同在凝视一个死人的视线横扫了过?来。
邱英立马嘴快的改口:“末将开玩笑?的,陛下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说?完他就主动退到?了角落,力求新帝不要再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瞪着他。
这倒不是邱英凶残,而是他们行伍之人,在外行军打仗时?,哪儿有这么好?的待遇。
别说?是吐一口血了,哪怕是被刀剑给对穿了,昏死了过?去,若是喂不进去药,便会十分果断的,将对方的下巴给缷了。
如此嘴巴没了上下支撑,这药便十分好?灌了。
只是邱英忘了,眼前这小太监,细皮嫩肉的。
而且,如今可是新帝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当时?裴玄琰都?气成那样了,要是放在其他人的身上,都?不知砍几回脑袋了。
可到?底,裴玄琰都?没碰闻析一根头发,甚至气到?头上,只会拿小太子的人头来威吓。
当然,最后威吓是成功了,却成功过?了头,将人给逼到?急火攻心吐血了。
怎么说?呢,这是不是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了?
不过?有一点?,邱英倒是没猜错。
裴玄琰的确是不舍得,用这种粗暴的手段来给闻析喂药。
可若是一直喂不进药,他的情?况无法?好?转。
最后,裴玄琰只能让步妥协了。
“朕不动裴子逾。”
牙关依旧没松开。
裴玄琰都?被自己给气笑?了。
他何曾改过?心意?又何曾为了一人,再三妥协?
可如今喂不进药,看着闻析苍白的唇角,还有殷红的血丝残余,那般的刺目。
裴玄琰的指腹,落在那片唇边,动作轻柔的,如同在抚摸最心爱之物般,将那抹残余的血迹给抹去。
“闻析,朕真是败给你了。”
这话,裴玄琰将声线压得很低。
直起?身时?,裴玄琰开口下令:“邱英,领朕之命,将废太子放出冷宫,便安置在交泰殿。”
邱英震惊到?无以复加。
新帝竟真的为了一个小太监,而放出了小太子。
虽然交泰殿在皇宫之中,也算是比较偏僻且冷情?的一处宫殿。
但比起?如鬼般森然的冷宫,要好?上太多。
何况单单只是将小太子放出冷宫这件事,便是足以向?下面放出一个重要的信号。
新帝并没有打算要小太子的命,甚至可能还会善待他。
要知道,让做出决定的裴玄琰改变主意,简直是比登天还要难。
裴玄琰的固执与专断,在他儿时?初见端倪。
儿时?裴玄琰做了他认定对的事,哪怕是被先晋王按在地上,用荆条抽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肯松口改变主意。
何况,他如今已是九五之尊,是这天下共主,谁敢质疑他?又有谁敢触犯他的逆鳞?
可这小太监不仅敢,而且如今看来,还成功了。
能让裴玄琰做出如此大的让步,这小太监的本事,可真是不得了。
裴玄琰高大的身躯靠近,带着老?茧的指腹,摩挲着闻析光滑而柔软的唇角。
“听到?了吗,朕放过?裴子逾,将他安置在了交泰殿,不会再有人欺凌他,如此,可愿原谅朕,松一松嘴吃药了?”
虽然妥协、让步对于一个说?一不二的帝王而言,是绝不容许存在的。
可是此刻,裴玄琰满脑子都?只有眼前之人的安危。
只要他愿意张口吃药,只要他的情?况能稳定下来,即使是皇帝的威仪受到?了挑战,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总算,闻析愿意松开了口。
药顺利的喂了进去,可裴玄琰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他煞费苦心,给他升官,凭空建了一支新的西厂,只为了他能有人可用,护他周全。
可他做的这些所有,一切的一切,都?不如废太子裴子逾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求恩典,将裴子逾带出冷宫。
为什么?
这该死的裴子逾,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他如此不惜一切?
闻析的意识虽然还不太清楚,但在喝了苦到?舌头都?麻了的药时?,还是下意识的皱巴起?了脸。
裴玄琰将空碗随手递给一旁的宫人。
“蜜饯。”
宫人端着红木托盘低头上前。
裴玄琰捻了一颗蜜饯,一点?点?喂到?了闻析的口中。
尝到?了甜味,他原本无意蹙起?的隽眉,才一点?点?舒展开。
裴玄琰望着,不由笑?了声,但若是细看,却会发现这笑?中,还带着一种筋疲力尽般,无奈的苦涩。
“这么嗜甜,怎么性格不像蜜饯般柔软,反而倔得跟头牛似的,如何都?不肯向?朕低头服软。”
裴玄琰觉得要收回先前,觉得这小太监听话、柔软的话。
这些不过?都?是闻析所伪装出来的表相。
实际上,他固执、倔强,能气死人。
可即便他再气人,裴玄琰到?底都?不舍得动他,还得尽心尽力的救治他,任劳任怨的供着他。
“都?下去吧。”
邱英在退出内殿时?,最后回头看了眼。
见新帝坐在龙榻边,如同一尊佛般,目不转睛的,盯着榻上还在昏睡的人。
忽的,裴玄琰抬手,指腹先是落在了闻析的眉眼处,再慢慢的往下移滑。
最后,停留在了苍白的唇上。
非但不曾挪开,反而是,眷恋般的,以指腹描绘他的唇形。
像是描摹这世上,最为珍视的东西一般。
邱英看得不由打了个寒战,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忙甩甩脑袋,脚步匆匆去完成新帝交办的事。
*
闻析并没有昏睡多久。
但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到?那是他因闻家获罪入宫的第五年,小太子降世。
彼时?他还只是个洒扫的小太监。
宫中因为皇后诞下皇嗣,而充盈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便连一向?夜夜笙歌的承光帝,都?将舞姬抛到?了脑后,将小太子高高抱起?,当众宣布,立其为皇太子。
而闻析便拿着扫帚,躲在重重帷幕之后,远远望着这一幕。
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皇太子裴子逾,乃是命定的真龙天子,但他前半生命途多舛。”
“承光帝昏庸无能,听信宦官谣言,御驾亲征导致全军覆没,被西戎生擒。”
“晋王裴玄琰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杀入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