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清越驱着牛车来到县衙。
没见到熟人,便想着自己先办事。
若能办成,就不用麻烦李承玺。
沈清越走进户房,将自己开垦的三十亩地的登记文书,以及三座荒山认领文书,一并递给当值的胥吏。
胥吏仅瞄了一眼,随意的放到一边,简单说了三个字:“回去等。”
等是什么鬼?
敷衍的态度不要太明显。
沈清越挑了挑眉,示意道:“你是不是得按流程核验一下?若文书有欠缺,烦请一次性告知,我好尽快补齐。”
“若一切妥当,也请你告知一个明确的时间,我也好心中有数。”
胥吏有些不耐烦:“官府办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让你回去等,你便等着就是。”
山高皇地远,没有打点,找官府办事很难。
张捕头得知沈清越来了县衙,立刻赶了过来,见到眼前这幕,连忙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近日,有钦差大臣在县衙,曹县令犯事被关押大牢审问,你千万不要在这儿惹事。”
“我能惹什么事?”沈清越实话实说,“这个胥吏敷衍差事,我就提醒了他一句。”
张捕头主要负责维护治安,缉捕人犯,户房不归他管,不方便插手。
并且,他跟户房司吏关系不太好。
打点起来,有些麻烦。
张捕头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主要办什么事?”
沈清越说明来意:“我开垦了三十亩地,前来登记领取地契,以便合法耕种,同时,还想请射三座荒山的开垦权。”
张捕头轻轻摇头,直言道:“三十亩地是小事,我帮你打点一下,按流程办就行,至于那三座荒山,我劝你还是别想了,上头不可能批的。”
沈清越来县衙,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荒山。
不可能说不批就放弃。
沈清越已经体会了一把找官府办事的难,索性心一横,来点更难的,她直接找到户房司吏,开门见山的问:“我想获得三座荒山的开垦权,需要什么条件?”
张捕头想拦都拦不住,只能暗暗头疼。
咋就摊上这么一个侄子?
不管吧,回到家媳妇又得叨叨。
管吧,又管不住。
户房冯司吏瞟了张捕头一眼,随即对沈清越不屑道:“荒山的开垦权,不是谁都能要的,得交给有本事的人。”
“你?不行。”
近三年灾害频发,一直无人请射。
等灾害过去,荒山必会被人争抢。
到时,光是打点费,他就能赚上一大笔。
话说回来,普通百姓谁会来请射荒山开垦权,也就张捕头的侄子,一天没事瞎折腾。
沈清越面不改色,泰然的坐到冯司吏对面的椅子上,吐字清晰道:“你如何知道我没有本事?”
说着,将请射的文书推过去:
“我身家清白,家里世代为农,手头宽裕,拥有两头耕牛,雇得起人手开荒。”
“荒山空置,无法创收。”
“开垦权交给我,我会在荒山种上果树,年年按期纳税,既能为官府增税,又能兴乡利民,为何不行?”
冯司吏被怼的哑口无言,却还是态度强硬:“县里有章程,这等规模的荒山,得交给有根基、有信誉的大户,你还是先把自己那几亩地种明白再说。”
荒山没人认领可以等。
交给一个平头百姓能有多少油水?
唯有交给大户,才能收得更多。
这种话又不能摆到台面说。
冯司吏有点不耐烦,转头对张捕头道:“钦差还在县衙,赶紧把你家这个惹祸侄子领走,省得惹上是非。”
张捕头无奈的抓住沈清越的胳膊:“走吧,县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拽了好几下,没拽动。
沈清越犹如一座大山,不管张捕头怎么使劲,都纹丝不动。
张捕头完全没辙了,抹了抹头上的汗,嘀咕道:“你这力气咋这么大?”
沈清越安抚的拍拍张捕头的肩:“姑父,你不必操心我的事。”
说着,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冯司吏,意有所指道:
“冯司吏如此处事,恐怕有失公允,不如让钦差过来评评理如何?”
冯司吏听到“钦差”两个字,浑身一凛,惊怒交加的用力一拍桌案:“你以为你是谁,钦差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沈清越死猪不怕开水烫,语气欠欠的:“钦差就在县衙,我若敲响大门口的堂鼓,不就能见到了?”
冯司吏又气又怒。
若是平时敲堂鼓,大不了治他个扰乱公堂的罪,将人关押上几日。
特殊时期,若被钦差知道他处事有失公允。
万一落得跟曹县令一样下狱受审的下场,就麻烦了。
只能先稳住沈清越,以后找机会再好好收拾他。
冯司吏压下怒气,扯出一个笑容:“你的请射,官府会着重考虑,你回去等消息。”
又是等?
这一等,怕是猴年马月都没有消息。
趁着李承玺还在县衙。
沈清越必须尽快将荒山开垦权弄下来。
当下,她最不怕的就是闹事。
沈清越捋清楚后,身体往座椅上一靠,一副完全不买账的混混样。
“冯司吏,你少敷衍我。”
冯司吏气得不轻,原本以为沈清越会问他等多久,他再随便敷衍几句把人打发走,却不想,沈清越竟是个不怕事的。
都说民不与官斗。
从来没有一个平民百姓敢在县衙用这种语气说话。
张捕头这个侄子简直是个胆大包天的滚刀肉。
冯司吏看向张捕头,试图将人弄走:
“张捕头,你侄子在县衙公然生事,你身为衙署中人,理当秉公执法,以儆效尤,还不快将人押下去!”
张捕头也想带走沈清越,奈何拽不动。
只好叫来六名衙役一起帮忙。
六名衙役又是拽又是搬,满头大汗,累得气喘吁吁,硬是没将沈清越挪动分毫。
户房内吵吵嚷嚷。
吴县丞收到消息后赶了过来,脚刚迈入户房,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大喝一声:“大胆!是谁在闹事?”
县丞是县令的副手。
曹县令落马,只要在钦差面前好好表现,就能由副职升成正职。
沈清越此人,吴县丞恰好有所耳闻。
十里八乡的恶霸,地痞混混,每次惹事,张捕头都得给他擦屁股。
这次肯定也是他无端生事。
正好借着处理沈清越为借口,将张捕头革职,换成自己人,这样不仅掌握了关键职位,还能落个秉公执法,惩奸除恶的好名声。
可谓是一举两得。
吴县丞摆出威严的姿态,斥声道:“沈清越,你惹事惹到县衙里来,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李承玺站在吴县丞身后不远处,他脸上戴着半块银纹面具,见到沈清越时,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沈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桀骜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