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早,沈家门口聚集了上百名新招的长工,各个身形消瘦,面色暗黄,一副饱经饥饿折磨的模样。
年纪从十五岁到六十岁,参差不齐。
其中有二十多名是妇人。
刘翠花把沈清越拉到一边,小声道:“清越,你瞅瞅他们,浑身没二两肉,真的有力气开荒种地么?”
沈清越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外面招进来的长工,每日三十文,管两顿饭,长得瘦是饿的,吃饱了饭,就有力气了。”
刘翠花其实不太理解,为何不直接挑壮实的?这样不是更省事?
可转念一想,她家清越有本事,这么做必定有她的道理。
刘翠花没有阻拦,而是提醒道:“人多不好管理,是不是需要一些工头?”
沈清越轻嗯一声:“上百个人,至少得三个工头。”
刘翠花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昨日,你外祖母提了一篮子鸡蛋过来,一是想调解一下两家的关系,让咱们重归于好,二是想给你小舅子安排个活儿。”
沈家之前人缘差。
不仅被村里人嫌弃,连外祖一家都不愿意跟他们来往。
如今,沈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还大肆招长工开荒,消息传到了刘家村。
原先关系不好的亲戚,也开始走动起来。
沈清越回顾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小舅子名叫刘耀祖,是一个没本事,却心气很高的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毛病。
刘翠花适当帮衬娘家,面子还是要给的。
沈清越略一思忖,利落道:“可以,那便让小舅子管一队人,工钱跟其他工头一样,五十文一日。”
刘翠花脸上挂满喜色,总算在娘家人面前长了一回脸,以后可以昂着头走路,再也不用被家人瞧不起。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刘翠花希望得到娘家人的尊重,有这个想法很正常。
沈清越没有多言,继续安排开荒种地的事。
陈猎户和许大郎行事稳重,人品都不错。
沈清越将两人升为工头,领着众长工来到开荒的山头。
在山脚空旷处,合力搭建工棚。
墙壁由一根根圆木拼砌,顶上铺着厚实的茅草,工棚比起家宅要简陋一些,遮风避雨却没问题。
考虑到男女体质的差异,有身体吃不消的人,可以负责做饭洗碗这类后勤工作,工钱稍低一些,每日二十文。
沈清越在水里加入了少量的灵泉水。
众人忙活了一日,不仅不累,反而比刚来的时候,还要精神了许多。
长工们声音有些哽咽:
“我已经半年没吃过一顿饱饭,糠咽菜、树皮、草根啥都吃过,就是没吃过这种实打实的大米饭!”
“这饭可比衙门口施的粥强上太多!那粥清得跟水似的,当时灌个饱,一会儿就饿了。”
“是啊,沈记的东家心肠真好,不光粮价卖得便宜,还开荒招工,给我们一条活路。”
“等往后缓过劲儿来,买粮只认准沈记粮铺。”
“我也一样……”
沈清越闻言莞尔,开荒本来就需要大量人手,换作平时,工价高还不好招人。
如今,不仅解决了问题,还顺手帮了灾民一把,打响了沈记粮铺的名号。
不错不错。
**
沈清越安顿好长工,回到沈家。
刚踏入院门,便见到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眉头不自觉拧了一下。
萧子钰怎么在这儿?
未等沈清越问出缘由。
沈大彪主动凑上前,咧开嘴嘿嘿一笑:“我监工回来的途中,瞧见他倒在路边,说是出门游历遭遇劫匪,受了伤行动不便。”
“我看他怪可怜的,还愿意出五十两照料费,便把人带了回家。”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块五十两的银锭,在沈清越面前炫了炫。
沈清越目光凌利的看向萧子钰,以前只是猜测,现在完全肯定,此人就是冲自己来的。
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了一圈,自己身上能引起觊觎的东西,唯有空间玉佩。
萧子钰是为了玉佩来的么?
沈清越思忖着,是直接将人丢出去,还是薅上一把羊毛?
思量再三,决定薅一薅,顺便打探一下深浅,若他背后有人,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沈清越走到萧子钰身旁,坦然的打了声招呼:“萧公子,好巧,又见面了。”
萧子钰见到沈清越就来气。
昨日,他被老大爷带回家,日子过得不知有多苦。
最后好说歹说,才让老大爷送他到清水村。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让沈大彪带他来到沈家。
萧子钰气闷,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我给了你一千两银票,你转身就把我卖给别人!你就没有一点羞愧吗?”
沈清越毫不心虚:“你让我救你,我救了呀,只是方式稍微有些不同,何必在意这种细节。”
萧子钰无言以对。
他一点也不想出卖色相,勾引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肚子不合时宜的传出咕咕的声音
老大爷家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
沈家开得起粮铺,还有银子招长工,伙食肯定不错。
萧子钰如画的眉宇掠过一丝松懈,吩咐道:“我有些饿了,去备些饭菜来。”
沈清越神色不变,脸上依旧挂着笑,她从屋子里拿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的拨动着珠子,开始算账:
“伙食费分三档,最末档是野菜稀粥,中档是粗粮饼子配小菜,上档则是有荤有素,营养搭配,你要哪一档?”
萧子钰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不假思索,当即表示:“我选上档。”
沈清越伸出手:“每日十两,按一个月算,请支付三百两。”
萧子钰怀疑自己进了黑店,挑着桃花眼问:“还要额外收费?”
沈清越面不改色:“对。”
萧子钰忍了又忍,半晌问出一句:“还有别的费用吗?”
沈清越不确定他身上有多少银钱,没再继续:“暂时没有。”
萧子钰松了一口气,花了一千多两,总算住进了沈家。
然而,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差点崩溃!
沈大彪坐在床沿,抠着脚趾头,粗着嗓门问他:“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萧子钰环视一圈简陋的卧房,再看看光着膀子的沈大彪,艰难的问:“我晚上要睡到这儿?”
沈大彪用抠过脚趾头的手,理了理床单,大大咧咧道:“原本有一间杂物房是可以住人的,但那个房子现在堆满了红薯苗和果苗,腾不出来。”
“我家闺女这两日在城里粮铺住,房间正好空着,她娘便睡在那儿。”
“不然,你连睡觉的地都没有。”
沈大彪见萧子钰站着不动,催促道:“大男人的,别挑了,将就一下。”
萧子钰在京城,睡的是檀木榻,还有下人侍候。
这辈子就没吃过这种苦。
萧子钰在心里挣扎一番,下定决心般的道:“我可以跟沈清越睡。”
“那不行!”沈大彪想也不想的拒绝。
“为何不行?我和她都是男子。”萧子钰宁愿跟沈清越睡,也不愿意跟抠脚大汉睡一块。
沈大彪没法解释。
开玩笑!
清越只是女扮男装,实际上是女儿身。
能睡一张床吗?
沈大彪不耐烦的一挥手:“不行就不行,哪有什么原因,你再挑地方,只能睡地板!”
萧子钰看了眼不大的床,纠结之下,最后选择了打地铺。
不料,沈大彪鼾声如雷,呼噜声响了一夜。
让他一整晚都没合眼。
次日起床,顶着一对黑眼圈。
原本逆天的俊颜,硬是下降了好几分。
萧子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咬着后槽牙抗议:“我要换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