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之天资聪颖,即使此时处于半梦半醒的灵性蒙蔽之时,他也能很快的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可随着那个不对劲人影离他越来越近,白念之却没法迈开脚步。
她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路过,而是在白念之的面前站定。白念之记得自己不喜欢别人离自己这么近,可这一刻,他诧异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拥面前人进怀抱的冲动。
开什么玩笑,他甚至在记忆里找不到这一号人!
是梦么?可当梦境被梦主意识到之后,便会自然破碎的啊。他莫不是被困在这个梦境中了?
他抬眸,打量四周,依然是茫茫大雾,来往路人,黑白二色,看不出哪处破局点。
白念之低头看着面前这个直到胸前的墨影。或许,唯一的破局点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
他记得自己当下的处境并不乐观,他必须尽快醒来。
而唯一的破局点冲他歪了歪头,牵起了他的手。
下一瞬间,就像画家给铅描草图上色一般,面前的墨影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渲染上了色彩。
她霜白长发及腰,连睫羽都是霜白的,冰蓝的眼睛深处有晦涩的符纹流转。看上去很清冷的一位少女,连瞳仁都不反射半分高光,却穿了一身浓烈如火的红色嫁衣,在歪头冲白念之笑。
她调皮的眨了眨眼,松开了手,便和白念之一样逆行人潮向前蹦跳着走去。
可她松手的那一刻,她全身的色彩的又消失了,恢复成之前的墨影。哪怕她明明在逆行人潮,却也好像要融入其中消失不见一般。
那一刻,莫名的心悸裹挟着无尽哀痛的情绪汹涌而来。
天边突然下起了小雨。
人潮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被冻结在原地。
白念之一伸右手,手中便多出一把油纸伞。那道奇特的墨影停下了脚步,好奇的回头看他。他撑开伞,三步并做两步上前,用左手将那个逃跑的墨影揽进怀中。
一瞬之间,他似乎涌现了一股掌控天地的力量感。
不过也只是一瞬。
“咿——”那道逃跑的墨影在白念之的怀中一边扭动一边恢复了色彩。她似乎有些恼怒,转过头来瞪了白念之一眼,随后用头狠狠的撞上他的下巴。
冰白发少女的力气出奇的大,白念之被撞得往后退了半步。
周遭景色一霎的凝滞被破解了,空气似乎都重新开始流动。
“哎,你是?”白念之伸手想要挽留她——这个破局的关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灵识被困的梦境么?无论是什么,他都得尽快离开。
那道墨影这次被他的呼声叫住停下了脚步,她回头冲白念之勾了勾手,示意他跟上。
白念之跟着她一直向前走。奇特的是,那道墨影的速度总是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如果白念之加速,那道墨影也会跟着加速。似乎除了最开始措不及防的那个拥抱之外,那道墨影便一直维持着与他一米左右的距离。
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始终无法触及。
走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周围的黑色人影越来越少,到最后,竟是一片洁白的空旷地带。
这块地带很干净,什么都没有,仿佛是一张空白的画纸圈成的放大无数倍的纸箱世界。而白念之觉得自己像是那只被关进白色纸箱的虫蚁。
那道墨影却在这里显了形,不再是水墨勾勒的轮廓,而是一点一点显出眉眼。
白念之的瞳孔放大,他这一刻终于弄清自己之前记忆的缺失感从何而来了。
“霜霜是你?”
“咿?”“霜霜”,又或是有着温霜降外貌的奇特墨影歪了歪头,霜白的睫羽眨了眨,流露出一丝疑惑。
这时,白念之注意到了面前这道长得像温霜降的墨影与真正的温霜降的区别。
面前这道墨影的冰蓝色眼眸大而明净,而在他的印象中,霜霜一直是一副眼睛睁不开一般的眯眯眼。
并且这道墨影冰白的发丝都散发幽光,仿佛其上细细微雕满了晦涩的符纹。她穿的也看上去非同一般,乍一看上去以为是质地极高的昂贵布料。可此刻离近了一看嫁衣,那是用字符织就的华服。
面前这道墨影,更像是一个以温霜降为原型精心制作的人偶。
可谁又有如此造化之力,用晦涩的字符雕琢一个人偶,以虚无的符文织作一件嫁衣?
就算那个大能有如此伟力,为何又以他的霜霜为摹本,恰巧放在他的面前?
白念之已经可以大致确定,他此刻身处的温霜降之前丢给他一堆修真界的书简中所描述的秘境。
只是这个秘境有太多的谜团。
“咿咿!”那个长得像温霜降的人偶挥了挥手,示意他上前来触碰尽头的那片空白的墙壁。
“你的意思是让我将掌心放上去?”白念之走上前问道。
“咿。”人偶点了点头。
白念之没有怀疑,将右手掌心贴了上去。
那片空白的墙壁亮了起来。这时白念之才发现,这座看上远看上去光滑的墙壁其实也是浮凹不平的。触手之后,便能看见许多白色的字迹亮起。这些字都分外的遒美清逸,若放至凡间,堪当传抄千古的书圣之作。
大量的信息涌进白念之的意识中,一时间他感受到太阳穴胀痛,大脑过载运行,白念之感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待他睁眼,那个人偶不知何时已经眼眸弯弯的凑在了他的身前。虽说面前这个人偶不知来历,但白念之并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恶意,所以他按捺下身子,沉静的站在原地,与人偶大而明净的冰蓝眸子对视。
人偶看了他一会儿,伸出素白的手指弹了白念之一个脑瓜崩。
下一瞬,地面涌出大片的墨潮,像墨水晕染宣纸一般迅速浸透了这片黑白世界。白念之的身形倒飞出去,他离这个秘境越来越远。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偶站在被墨潮污染的宣纸世界中,眼眸弯弯的跟他挥手再见,直到被吞没。
“等下!”
白念之伸出手,似乎想挽留什么,但最后只握住了一手空隙。
他猛的睁眼。
“灵蕴师侄,你醒了?”微凉的女声从上头传来。
白念之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和秘境中的人偶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在他身边盘膝而坐。见他醒来,毫不客气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将他的脑袋揉成一团鸡窝:
“彻底清醒了没?仔细感受一下身体里是否还有药力残留。二品上等的催情秘药,不是你能抵抗的。”
白念之被揉的怔了怔,从刚刚那个奇异的梦境中回神,随后他看着温霜降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轻笑道:“冬临师叔,你可知,在凡间,男人的头顶只有他的妻子能摸。”
温霜降面不改色的收回手:“哦,是么,我才知道,不好意思下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