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没事做,祁春迟起个大早,去看了自家师兄比赛。
陆雁回抽了个好签,正是在早上第一个上台。
剑修没个正形的,喝光酒葫芦里面的酒,摇摇晃晃地走了上去。
他穿的也不是弟子服,是云野跟锦绣阁学了,一针一线给他做的衣服。
走线艰难,歪歪扭扭,绣的纹样也看不出什么子丑寅卯,看起来实在没有这方面天赋。但陆雁回当个宝,这次出门非要穿上这法衣,笑得很开心。
长留剑出鞘,银光乍现,倒映出青年人漫不经心的笑脸。
沈问捏了捏祁春迟的脸。
“师兄?”
看得起劲的少女侧过头,抬眼看向沈问,“你也来啦,也是来给陆师兄加油助威的吗?”
沈问“他?不需要,本来就骄傲,夸一夸就上天了,道句加油他恨不得火力全开,把对面的弟子打得从此见他绕道走。”
沈问话音落下,一道卸了七分气势的剑气斩过来,要不是青年头偏了几分,脸上铁定要被削掉一块肉。
“瞧见没,还小气,半句不好的话都听不得。”
沈问故作烦恼地叹气。
台上的青年身姿矫捷,手中剑招能甩出花来,速度之快只见残影,就这档口,还能抽出一个眼神叫道,“得了吧你,沈啾啾,嫉妒哥的才华就直说,还有,少在师妹那给我上眼药!”
祁春迟身体一歪,整个人从旁边突袭到沈问眼前,想看看此刻她沈师兄的表情,就听见沈问说,“……啾啾是我的乳名。还有,其实他那三脚猫功夫没什么好看的,师兄带你去看点有意思的,走不走?”
“哎?”
“那……”
“陆师兄加油,勇争第一!我和沈师兄先走一步!”
少女朝着台上,抬起手臂挥挥手,笑容灿烂。白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折射下,熠熠生辉。一双茉莉黄的眼瞳,盈满笑意。
她说完,一转身,就任由沈问拉着她的手,御剑飞行而去。
来时也是御剑飞行,只是那时是南陵光带着她。那时她尚存惶恐。
而今说走就走,和师兄同乘一把剑,也坦然无畏。
何况她早已将御剑当作日常代步工具,御风而行,观万千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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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安然脸色不太好。
一方面,叔父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是靠着丹药和灵石维持着修为。
否则这样掉下去,修为散尽,寿命也到了头。
毕竟,出窍期只有五千岁寿命,叔父已然活了四千三百年……他本来是半步渡劫的。
本该是。
一方面,就是他已经推断出那位真正的,叔父口中的救世主。
到底是谁了。
虽然只是推测,但,最近魔族和妖族那边的小动作不断,人族这边也暗地里结盟,商议着什么……
大部分计划,都是针对那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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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针对的人被沈问护在身后,一双眼睛还不安分地睁大,从背后探过来,望着那个发狂的修士。
那修士正是和她冤家路窄的,万象宗,莫如兴。
就是第二宗门,万象宗,里面大长老的,亲儿子。
被别南枝一脚就能踹吐血,在少年赛的初赛上对上祁春迟,就马上出局,还和陶青衿打过嘴炮,最后一起结伴喝了茶的莫如兴,莫大公子。
很不幸,这位公子没什么实力,出门还不爱带上有点实力的护卫。
于是,他被暗算了。
还恰好撞上了来挑选新的剑鞘的祁春迟他们。
四周的修士对他退避三舍,他们并不小声地讨论着。
“这人什么情况啊!”
“咋突然砸摊子了,哎呀,可怜的摊主。这还是万象宗的,万象宗人可嚣张了,这恐怕是没有灵石赔偿咯。”
“该说不说其实……”
“其实啥?”
“我感觉他这个情况,啊!”
男修话还没说完,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上一秒还在和他说话的同伴,下一秒就被莫如兴捅穿了心脏。
金蝉脱壳那是元婴期修士才能做到的,还需要提前魂魄离体。
更何况,被杀死这个修士,只有心动期修为。
所以心脏都没有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男修腿都在发抖,脑子都懵了。一时间也没想起来逃跑。
而莫如兴捏碎了心动期修士的心脏之后,目光幽幽地转向了瑟瑟发抖的男修。
此时,围在旁观看戏的修士们都一哄而散,修为不高的已经跑了,修为比莫如兴高些的,也远远的躲在一边暗中观察。
沈问的手悄悄摸向剑柄。
他通过神识传音给祁春迟“师妹,你躲到那边酒楼里面,我没叫你的话,你别出来。”
祁春迟没说话。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莫如兴。
旁人看不出来,她却能看得出来,此刻,莫如兴身上,魔气滔天。
鱼腥味的魔气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霸凌着她的嗅觉。
其实……师兄完全可以不出手,其实……早在莫如兴被魔气污染的时候,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应该出手……吸收掉他身上的魔气。
虽然代价是身份会暴露。
但是人命关天。
……
就应该出手……?
谁在给她灌输这些念头!
祁春迟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四周,神情张皇的低阶修士,默默抱团;冷眼旁观的高阶修士,站在不打眼的地方看着莫如兴;避之不及的路人,匆匆瞥上一眼,就拉着同伴而走……
没找到可疑之辈。
祁春迟决定先听师兄的话,去往酒楼。
至于脑子里面的那些想法……少女在心底默默叹气。
她不是不想救人,只是她还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围观之下,贸然救过人。
且不说什么身份暴露不暴露的,人鱼混杂的情况下,净化被打断,反噬在莫如兴身上的魔气会直击心脉,到时候直接药石难医。
不过……
会这样想,大概也是因为,她潜意识里面,还没有信任,或者说尝试依赖过师兄吧。
否则,她完全可以让师兄替她看着周围,将后背交由师兄,没有后顾之忧地进行净化。
祁春迟握着已经没有剑灵的剑,走向酒楼的过程里,侧头看了一眼沈问挺拔而可靠的背影。
其实记忆中,她最依赖的人就是白阡。毕竟她记忆中最多的,也是白阡。
但是因为过于依赖,她很少自己思考过什么。
白阡说,外面很危险,不要乱跑,她就在白阡设定的安全区里面待着。
白阡说,你的能力会给你带来灾难,你不要乱用。她就再也没有当着白阡的面,去救过那些,在她面前经过,身上沾染了魔气的人。
她背地里救。
白阡说……
后来,白阡死了。她再也不说了。
闭上眼睛笑着说再见的时候,白阡掉眼泪了。
那时,祁春迟还没有意识到,白阡存了什么养的意志。
那是,以命换命的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