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丹鼎门如同一只沉眠的巨兽,黑暗静谧,万籁无声。云海生赤裸着身躯,恍恍惚惚地从床榻上挣扎而起,身上仅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袍,踉跄着朝门外走去,目光痴痴地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轮明月,然而,那轮明月却如同幻影一般,开始缓缓融化,宛如一泓清泉从空中潺潺流下。他急忙伸手去接,却惊觉那融化的月亮竟然化作了少女的身影,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十指相扣。
那少女周身散发着月亮般柔和的光芒,让人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她张开口,似乎想要倾诉些什么,但云海生却什么也听不见。
云海生猛地睁开双眼,凝视着那寂静漆黑的房间,又望向窗外,只见夜空被乌云严密地遮盖,别说月亮了,就连星星也不见一颗。
“……是梦吗?”
云海生抬起被铁链束缚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丹鼎门的黑夜,比任何地方都要漫长,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
而在另一边,被黑夜重重包裹、大雪纷飞的剑仙门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落樱闻声,连忙起身查看,却发现身旁的月月小师妹不见了踪影。她准备下床寻找,这才发现月月小师妹竟然掉到了床下。她那双蓝色的眸子睁得极大,嘴里还喃喃自语道:
“我……我变成月亮化掉了……”
听起来,这似乎是一场可怕的噩梦。落樱赶紧扶起日月月,心中暗自揣测,是不是月月小师妹与无痕师姐对练太过疲惫,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落樱轻轻地躺在床上,将日月月紧紧抱在怀中,温柔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了~只是梦,月亮不会化掉的~月亮都见不到太阳,怎么会化掉呢~~”
在落樱师姐的轻声安慰下,日月月终于缓缓入眠。
清晨,天已破晓,然而飞散在空中的雪花却并未停歇,君无痕静静地端坐于殿内,凝视着门外那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
说起来,君无痕只觉得,近来的剑仙门与往昔相比,热闹了许多。
只因落樱实在放心不下,便与日月月一同住进了偏殿,而且……还增添了不少物件。
君无痕的目光投向花瓶中那被精心插好的梅花,想必是落樱的杰作,难道是后院的梅花开了吗?剑仙门苦寒,但母上又对花情有独钟,所以父上特地命人栽种了许多梅花,甚至还有一片梅花林,只可惜都被自己给冻死了。
即便是能抵御严寒的梅花,也无法承受一年四季的寒冰与暴雪。
唯有移植到后院的几棵梅花树侥幸存活,自那以后,君无痕就再也未曾踏足过后院。
“梅花啊……”
君无痕伸出手,仿佛想要触摸那梅花,然而,当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时,她又将手悄然收回,静静地端坐在殿内。不一会儿,落樱便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君无痕面前。
“那个!无痕姐我觉得!应该给月月小师妹也安排点游玩时间,昨天她都做噩梦被吓醒了!!”
见落樱如此焦急,君无痕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做噩梦?”
君无痕不禁联想起日月月初来剑仙门时,似乎对自己颇为惧怕,随后,她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太过骇人。
落樱接着说道:
“对!昨天她都吓得从床上摔了下去,说什么自己变成月亮化掉了。”
听起来,是太热了,估计是落樱担心日月月冷,给她盖了太多棉被,将她捂得难受。君无痕边想边轻咳了一声:
“我觉得是训练不足,倘若训练充足,她便不会胡思乱想,做这种荒诞不经的梦了,梦里想着的应当是挥剑才对……”
“你……认真的吗?无痕姐……”
见落樱一脸惊愕的表情,君无痕轻咳一声,旋即改口回应道:
“啊!那个月月……小师妹近来着实劳累,的确应当安排一些别的课程。”
说来,似乎可以适度地为她安排些能平心静气的课程。对练时,君无痕发现日月月有些冒进浮躁,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契机,虽说这是好事,但是……未能全然掌控的机会,总是贸然行事,也是险象环生的,更何况是在敌人异常强大的情况下,一个疏漏就可能功亏一篑。
君无痕思考着,于是来到训练场地,望着漫天飞雪和手持木剑的日月月,君无痕开口道:
“嗯……今日先试试别的课程。”
“嗯?别的课程?”
原来所谓的其他课程竟是——刺绣?
君无痕将日月月带回屋里,落樱早就已经备好针线和布料坐在屋内等候多时了。
看着那细若游丝的针,日月月转身欲逃,却被君无痕一把抓住后衣领。
“这个难道不比对练轻松吗?”
日月月抱着木剑,忙不迭地摇头。
日月月对驾驭这种小巧玲珑的东西实在是不在行,确切地说,是那针纤细得如发丝一般,落樱见状,赶忙拉住日月月的手。
“月月小师妹就来试一试嘛。”
既然落樱师姐都这么说了,日月月也只好乖乖坐下尝试。日月月单眼紧紧盯着针头,一心只想把线穿过去,可试了半天都未能成功,那针眼就像个调皮的孩子,左右移动着,那细若发丝的线怎么也穿不过去。
落樱师姐在一旁看着,赶忙打圆场。
“哈哈~~可能针孔太小了——”
君无痕坐在对面,将手中的绣花针轻轻一弹,随即闭上双眼,迅速地将那细若发丝般的彩线穿过针眼,随后捏起空中的绣花针,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
看得日月月目瞪口呆,落樱笑着解释道
“忘记和你说了,无痕姐的女红可厉害了。”
日月月看向君无痕,目光中满是崇拜之意,仿佛在看一个绝世高手。
“不止打架厉害,连这个都会吗?!”
君无痕手持绣花针在布料上穿插,如同一位优雅的舞者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毕竟身为女子,这点还是要懂些的。”
落樱师姐拉过日月月,悄悄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别看无痕姐平日冷若冰霜,剑仙门上下弟子的衣服可都是她亲手裁制的,连我的女红都是跟无痕姐学的呢。”
日月月对君无痕的印象如万花筒般不断变幻。起初,她以为君无痕是那种古板的教书老先生;后来,又觉得她是剑仙侠士;而此刻,看着眼前坐在椅子上专注女红的君无痕,她又仿佛是一个温婉如水的少女。
一个人原来可以有如此多的面孔吗?
君无痕似乎感受到了日月月炽热的目光,抬起那如秋水般的眼眸询问。
“怎么?是有不会的地方吗?”
“没……没有!!”
或许是觉得自己注视了太久有些失礼,日月月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迅速低下头,拿起白线继续向着针孔穿插,那细线已被蹂躏得如乱草般迸出几根毛边,仿佛随时都会散开。
君无痕似乎注意到了这一切,她放下手中的针线,飘然而至日月月身旁。日月月察觉到了她的靠近,身躯微微一颤,心中暗自担忧对方会嫌弃自己愚笨。
然而,君无痕却轻轻拿起日月月手中的线,将那快要散开的白线放入唇边,宛如轻吻般轻轻一抿,那散开的线条便又聚拢在一起,随后递给了日月月。
“谢…谢谢。”
日月月接过那根细线,君无痕随后如春风般轻握日月月的手,牵引着她的手移动,将那根白线精准地对准针眼,助她穿针引线。
终于,那根白线成功地穿过了针眼。
日月月看着已经穿好线的绣花针,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谢谢无痕师姐!!”
没想到,仅仅是穿针引线,就耗费了如此多的时间。
落樱在一旁如慈母般缝补着日月月的棉衣,随后注意到日月月拿起了一块黑色的布料,宛如拿起了一片神秘的夜空,开始绣了起来。
“黑色的布料?这是要绣什么?”
落樱好奇地问道,那声音如同潺潺的溪流,轻轻地流淌进日月月的耳中。
“嘿嘿~绣月亮!”
日月月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在这温暖的小屋里回荡。
落樱随即反应过来了,大概是因为昨天的梦。
“月亮吗?那可以加些淡色的黄线进去。”
君无痕的声音如同微风拂过琴弦,轻柔而动听。她一边说着,一边找出淡黄色的线,如同从宝盒中取出珍贵的宝石,在一旁指导日月月怎样起形。
剑仙门外面,风雪依旧肆虐,如同一群凶猛的野兽,想要冲破这扇门。而屋内,燃起的小小火炉散发着红光与热量,仿佛是一颗温暖的太阳,照亮了整个房间。
日月月不自觉地开心轻晃着腿,温暖的屋子,温柔的落樱师姐在一旁缝补着棉衣,教自己剑术时而严厉时而温柔的无痕师姐在教自己刺绣。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幸福,仿佛置身于一个美好的梦境之中。
很温暖,不只是身体上的,日月月觉得身体里有些奇怪,像是有小小的火苗在燃烧,但又不烫。这种感觉,就像是春天的微风,轻轻地拂过她的心田,带来了一丝淡淡的喜悦和期待。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现在的她还说不清楚,也不明白这些,大概……等以后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