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京城错综复杂的街道上疾驰,仿佛穿梭在生死边缘的缝隙之中。街道两旁的喧嚣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我内心深处的轰鸣。我紧紧抱住小翠的身体,那份冰冷透过衣物渗透进我的心底,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然而,这份颤抖不仅仅是因为寒冷,更是因为愤怒、悲痛与不甘。
“林熠,我不会再逼你说,可我也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我咬紧牙关,声音虽低却充满决绝。
林熠闻言,紧握缰绳的手更加用力。
我一手抱着小翠,一手悄悄摸着腰间的荷包。
荷包里放着我刚刚藏起来的一个黑衣人身上的腰牌。
我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冰冷而沉重的腰牌,方才虽然是匆匆扫了一眼,却看到其上雕刻的繁复花纹在微弱的光线中隐约闪烁,透露出一种不属于民间的庄严与肃穆。
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图案,瞬间唤醒了我尘封的记忆——那是宫中独有的标识,是权力与阴谋交织的见证。
宫中之物,正是我要挟那人的重要筹码。
……
马车在急促的马蹄声中,终于穿过了京城最后一道喧嚣的街巷,缓缓停在了温府那庄重而古朴的大门前。门楣上高悬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洒下昏黄而温暖的光。
门房的管事早已候在那里,一脸焦急地张望,见我们到来,连忙迎了上来,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失踪了两日,老爷夫人急得团团转,就差没亲自出门寻您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多言,却在跳下马车时软了腿。
几个机敏的小丫鬟立马扶住我,冷汗从额头滑下,我忍着眩晕,轻声道:“麻烦管家同父亲通报一声,女儿在郊外遇袭,身体抱恙,实不能相见,请父亲见谅。”
管家面色大变:“遇袭?!”
我点点头:“我身边的小翠也因救我而亡,恐怕,恐怕此事还需报案吧?”
林熠迅速跳下马,将小翠的尸首小心翼翼地抱下。
管家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连忙吩咐身旁的小厮去请老爷,又吩咐另一人去报官,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进了府内,一路穿过曲折的回廊,直往我的住处而去。
穿过前院,来到正厅,只见父亲与母亲早已等候多时。他们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虑,见我们进来,连忙迎上前来。父亲的目光在触及我怀中已无生气的小翠时,瞬间凝固,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惜莲,这是怎么回事?”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叙述了一遍。当说到小翠为了保护我而牺牲时,我的声音不禁哽咽,泪水再次滑落。
母亲闻言,早已泣不成声,她紧紧握住我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分担我的痛苦。父亲则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既有愤怒也有无奈。
“惜莲,你受苦了。”母亲轻声说道,眼中满是心疼。
我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只是小翠……”说到这里,我再也说不下去,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父亲沉默片刻,才冷静道:“事情尚未查清,若是真如你所说,我府上丫鬟身死,女儿你也险些出事,我们大可以叫千岁爷给我们一个交代。倘若是有心人借那人之手从而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们贸然求证反而不妥。女儿,此事我们还需仔细斟酌。”
父亲的话瞬间警醒了我!
自我在一品居中迷药以来,只要身陷险境我就会认为是宫中那人做的,可是如今想来却是漏洞百出。
如果一品居时真是那位娘娘嫉妒我能嫁给九千岁而给我下毒,那她绝不是那样蠢笨不堪的人。
十年醉卧仇人枕榻之侧都能忍,又为何容不下我?哪怕她真的容不下,也绝不可能拿杨昀的命开玩笑。
一位娘娘,派杀手去杀一个太监的未婚妻,一旦大理寺介入复审此事,勾连出她和杨昀的过往,那时候杨昀所有部署全部完蛋。
还有上次义捐时,她怎么知道皇后会赏茶给我?她是皇后肚子里的蛔虫吗?她就不怕那茶每个娘娘赏一杯她也得喝上一口,满宫娘娘一起陪她喝孟婆汤!
所以,她只敢败坏我的名声,绝不敢动手杀我。想要我命的另有其人,而且她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利用我的死,扳倒杨昀和那位娘娘。
我又将那日义捐所有事又回想了一遍,所有的事只能指向一个人——皇后!
如果想要我命的那人是皇后,那么那位的位份绝不简单,能威胁到皇后的,就算不是贵妃,也得是个妃!
我越想越心惊,惊得额头都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怪不得,怪不得一品居老板就是被发配也不敢透露半个字,林熠在生死边缘也不敢跟我讲。
与此同时,我也重新审视起我的老父亲和老母亲来。
我从来认为父亲处事圆滑,为官诡诈,对上谄媚,对下宽和,独对我一人冷漠无情,可如今听他一番话,却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要害,实在是匪夷所思。
而且,就方才他和母亲对我的关心又好像是真心实意的。
难道他们二老是有什么情感障碍吗?
我心中暗自思量,目光在父母之间流转,试图从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寻找答案。然而,他们的脸上除了担忧与悲痛,再无其他异样。
我摩挲着腰间的令牌,那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料,直抵心间,带来一股莫名的寒意。这枚令牌,是揭开真相的关键,也是我手中唯一的筹码。
然而,我终究还是没有将它交给父亲,尽管我知道这可能会让我在未来的斗争中孤军奋战,但十年的冷漠与疏离,还有两封婚书摆在面前他们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姐姐这件事,让我难以轻易信任他们。
“父亲,母亲,女儿心中有数。”我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此事关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女儿会等到千岁爷回来,再与他商量。”
父亲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最终选择了沉默。母亲则在一旁,泪眼婆娑地望着我,满是担忧与不舍。
“惜莲,你……”父亲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但切记,行事需谨慎,不可鲁莽。”
“夜已经深了,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先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打发人去小翠家里报信,只怕是有得闹了。”
我不说话,事实上,就算明日小翠家中再怎么闹,也是我欠他们的,毕竟小翠是因为我才丧命的。补偿再多银子,也弥补不了一条人命啊。
我点点头,道:“好,女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