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娘娘微微抬手,指尖轻点于案几之上,那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连时间的流转都在她的一颦一笑间变得缓慢。
我抬起头来,却见端坐上首的女人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华美无双,顾盼生姿,果然人间绝色。
她的声音清越,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威严,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温二小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听闻你遭遇刺客袭击,本宫心中甚是不安,特召你入宫,一为探视伤情,二则图个安心。”
我缓缓起身,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宸妃那张雍容华贵的脸庞。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即便已非青春年少,她的容颜依旧美艳无双,肌肤细腻如瓷,眉眼间更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韵味,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然而,那双眸子中闪烁的光芒,却像是藏着锋利的刀刃,让人不敢直视过久。
“多谢娘娘挂念,臣女已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
我语气谦恭,心中却暗自戒备。
宸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里似乎藏着千回百转的深意,她轻轻抬手,一旁的侍女立即上前,为她奉上一盏香茗。
大殿里有几盆冰,我受不住地咳了几声。
宸妃轻抿一口,目光微垂,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讽刺:“温二小姐果真是身娇体弱,需得如此多的呵护与关怀。本宫记得,当日义捐会上,二小姐风采照人,言辞犀利,怎的如今竟连区区刺客都应付不来了?”
“……”
区区刺客?!真是可笑!要不要她试试看?真是深闺女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千岁爷真是好眼光,稀罕的是一副没什么姿色的病骨!”
什么话?!
我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咬着牙忍着。
她以为那个少了几两肉的狗太监是什么香饽饽吗?我根本不are好嘛?!
这狗太监挡着我找美貌少男谈恋爱,还欺我骗我,我碍于皇权没得选,还得被迫做箭靶子。
我巴不得他看不上我好不好?
整整三世了!我整整三世历劫都不能过正常夫妻生活,我都快成色中饿鬼了!
我心中虽怒,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只得强压怒火,以更加谦卑的姿态回应:“娘娘谬赞了,臣女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幸得九千岁垂青,实乃臣女三生有幸。至于那刺客之事,臣女也是惶恐不安,幸得家仆忠勇,方得保全性命。”
宸妃闻言,眸光微闪,似是对我的回答既感意外又觉有趣,她轻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引得殿内众人皆是一凛。
呆了半晌,她挥了挥手,殿内只剩下我、她和她的一个贴身婢女了。
她缓缓起身,步履轻盈地绕过我,走至窗边,凝视着窗外那片被宫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幽幽道:“这宫中的天,看似高远,实则狭窄。本宫最怀念的,却是与他并鞍而行,他赞我女子不输男儿,自有夺目风采。”
这倒是真的,狗太监审美在线,吃过细糠。
“纵使在这深宫中要得不是膀子力气,可本宫还是这般,只因那人说本宫不是粗鄙,是自有风采。”
“……”
“他还说,本宫着红色衣衫最是华美,是仙人都比之不过的。”
我磨牙不止,总算明白过来这货为什么骂我是病骨了,原来是曾经九千岁夸过她啊。
宸妃的话语如同细丝般轻轻拂过殿内的空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与怀念,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息聆听。她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与九千岁并肩而行往昔。
“那时的他,还不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只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少年郎。”
“少年不识愁滋味,我们捻词作赋,下棋弹琴,畅快直至。”
贵妃转过脸来看我,苦笑着问道:“温小姐,你懂琴吗?”
额……应该算懂吧?毕竟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祇亲自教的。
“你会下棋吗?”
五子棋算不算?其实我玩得还不错。
“你爱画吗?”
爱是爱的,不过自己上手只能画Q版八匹马了!
她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只是笑容又苦又涩。
“凭什么?一个才略不通、姿色平平的病秧子,却能令他轻易让他心折?这人还是个做他人棋子的刀!凭什么我就该替他待在那疯子身边替他谋算?!凭什么?”
凭什么?凭我是你爹!
我鼻子都气歪了。
第一次见过这么“直爽”的女人,公然辱骂我,还叫得这么大声?!她究竟是怎么当上贵妃的?她也会对着皇后说什么你姿色平平这样的鬼话吗?!
况且,我又不愿嫁给一个太监,是她心心念念的九千岁千里追妻要接我回去的。
忍了又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我道:“贵妃娘娘不是问臣女凭什么吗?”
“?”
“因为无欲也刚强,无爱则洒脱。”
“你!”
我大着胆子客气道:“娘娘,您自认爱他敬他,可曾问过他的心意?您所做的自认对他好的事情真的是他要的吗?”
宸妃身形一晃,伸手扶额。
“贵妃娘娘,您说我蠢,做了另一人的刀。您可曾想过,那人借您的刀杀了我,您的心上人该如何?究竟谁是刀?谁又是剑?”
“当局者迷,关心则乱。贵妃娘娘自然是聪慧,又何必这般呢?”
“娘娘,无欲则刚强,无爱则洒脱。我胜在不爱他,不执着于他啊!”
宸妃脸色大变,冷笑连连。
我自然不知他们之间如何,更不知为何杨昀连男儿身份都能舍,却不愿意给宸妃留一丝未来的可能。
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知道,若是未伤我和我身边的人分毫,那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若是伤我和我身边人分毫,我绝不能忍。
“宸妃娘娘,一品居老板已伏法,又有您送来的人参燕窝,您给我下药的事我权当发生过。其余事既不是您做的,我也找不上您。可是,那人我绝不放过!”
宸妃的脸色在冷笑中显得愈发苍白,那双曾经闪烁着锋利光芒的眼眸此刻却仿佛被寒冰覆盖,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算是有几分聪明,知道是他人所为,不过也就不过如此!本宫也不想与你多说了,那令牌是那人害本宫的利刃,若是温小姐当真如你自己所说的那般,还请交出令牌!”
交出令牌!不可能!可能不了一点!
正当我心中暗自思量,如何既不失礼数又坚定地拒绝宸妃的要求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凝重氛围。门扉轻启,一袭华贵的皇后娘娘款步而入。
是皇后!
她终于来了!
皇后娘娘目光如炬,扫视一周,最终定格在宸妃与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本宫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宸妃见状,连忙起身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戒备,“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凤体金安。”
我也紧跟着行礼,手指无意识地蜷紧。
皇后轻轻抬手,示意我们免礼,随即缓步走向宸妃,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却又不失威严:“妹妹今日召见温二小姐,可是为了那刺客之事?本宫听闻后也是忧心忡忡,特地赶来瞧瞧。”
我一个小小的侍郎千金值得后宫两大娘娘为我担忧,我真是出息了!
皇后话锋一转,道:“对了,本宫听闻温小姐在此刻手中取到了一枚令牌?”
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