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阿旺的离去,房间内再次陷入了静谧,唯余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与远处孩童的嬉戏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窗棂间打进来的光投在我的脸上,斑驳一片。明明暗暗间,我闭了闭眼,决心又坚定了几分。
……
不出半日,温家二小姐遭遇不明刺客袭击的消息便迅速在上京的每一个角落传开。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不议论纷纷。
太监的未婚妻,还是九千岁的未婚妻遇袭击,还真是新鲜事。
我无姿色,无才情,无家世,何人会来劫持我谋害我?那么,事因只能是九千岁杨昀。
世人自会勾连反复,想到我是因九千岁才受了这无妄之灾。既然是九千岁的事,那自然会传到宫中,传到宫中,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阿旺做事妥帖得很,没人查到消息的来源,也没人见过那枚令牌,只是听说那令牌像是宫中的,那袭击的凶手身份就很值得怀疑了。
无论是宫中人针对九千岁而对我这个弱女子下毒手,还是有心人祸水东引想置我于死地,都会引起朝堂众人的波动。
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由远及近的喧嚣,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这,正是我所期望的。唯有将事态闹大,才能引出那藏于暗处的毒蛇,让其无所遁形。
又几日,管家来报,说是宫里来了人。
我眉梢一挑,啧——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缓缓坐起身,背后的软垫因我的动作而微微凹陷,一阵头晕目眩袭来,我闭目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宫中来人,这绝非偶然,定是那幕后之人见风声日紧,开始有所行动。
深吸了口气,我道:“走吧。”
行至中庭,一名身着华丽宫服的宦官立在中央,他手持拂尘,面容严峻,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躬身行礼:“温二小姐,咱家奉宸妃娘娘之命,特来探望您的伤情。闻听小姐您受伤,您——身子还好吧?可大好了?”
宸妃?我疑窦丛生,我以为是皇后沉不住气,没想到是她先……
宸妃娘娘,我略有耳闻。
宸者,北极星所在,能封为宸妃娘娘的,若不是帝王心偏于她,就是这位娘娘家族势力强大。
而宦官口中的宸妃,显然是前者。
传说她有惊世容颜和过人才华,一手琵琶琴技当今绝响。只是在入宫前其父不过小小军器少监,连金銮殿都进不去。而且当朝皇帝是先皇钦点的太子,是嫡长子,一路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相当于保送生,根本不必当赘婿讨好后宫。
若是杨昀蒙难前的未婚妻是她,我信。我信她有搅动朝堂之本事,我信她能令一国之主神魂颠倒从而构陷忠臣,更信她能令当朝皇后犯险招惹九千岁也在所不惜。
容不得多想,我欠身行礼,以表感激:“多谢公公您,臣女的确遇袭,幸忠仆挡刀,从而幸免于难。”
“朗朗乾坤,怎有这样猖狂的贼人!可查实了是何人所为?”
看吧,刚第二句话就来探我虚实,比我做事可有效率多了。
我爹见宦官此问,忙不迭岔开话题,虽知这傻爹是为了我好,此刻我却有些嫌他了!
总也不好和亲爹唱反调,我只能暂且收住不说。
宦官神色微缓,却仍不失恭敬:“二小姐吉人天相,自然能逢凶化吉。宸妃娘娘心系二小姐安危,特命咱家带来几味珍稀药材,望二小姐早日康复。”
言罢,他示意随行的侍从将手中的锦盒呈上。
不管怎么样,这宸妃也曾给我下毒,我差点就失了清白,这点东西我就当是她赔罪的,没什么不心安的。
命阿旺尽数收了,我才佯装不好意思道:“臣女不慎落入险境,却劳烦宸妃娘娘惦记,若是有机会,臣女愿亲自向娘娘道谢。”
公公闻言,目光微闪,似是对我的答复颇为满意,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他轻轻拂了拂手中的拂尘,声音温和而带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二小姐客气了,宸妃娘娘听闻二小姐遭遇不测,心中甚是挂念,特命咱家今日便接您入宫,以慰娘娘关切之情。”
此言一出,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我爹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难辨,既有担忧也有无奈。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找些借口:“公公,小女虽已无大碍,但终究受了惊吓,身体尚虚,恐怕不宜即刻入宫。再者,府中尚需安排些琐事,以便小女能安心养病,还望公公体谅,容臣另择吉日,亲自携小女进宫谢恩。”
公公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意味深长:“温大人言重了,宸妃娘娘深知二小姐身娇体弱,特命宫中御医随行,定能确保二小姐路途无忧。至于府中琐事,自有下人打理,温大人不必过于挂怀。再者,娘娘久居深宫,难得与温二小姐一见如故,温大人何必阻拦呢?”
一见如故?
我撇撇嘴,很不屑。
我与她只一面,就是那日皇后娘娘举办义捐会时。
乌泱泱那么多娘娘,我压根就不敢抬头看,谁能和她一见如故?
至于她,打死我也不信她能对我一见如故。
那日,皇后娘娘故意说着我的婚期,杨昀送我画舫,杨昀捐画舫是用我的名字,这般言辞本来就是故意激她,她能对我一见如故?!
见我又能如何?她一不敢杀我,二不愿与我同谋,除了给别人当枪使,见了我能怎么样?还不是给自己添堵?
这货是怎么爬上宸妃这个位置的?还没有我第一世做梁余时的贵妃陈曦月一半聪明。
我深知此番入宫,定非寻常探望那般简单,背后定藏有诸多未明之暗流。我自当以智取胜,见招拆招。
于是,我轻轻理了理衣襟,强压下心头的波澜,对父亲投以安抚的一笑,轻声道:“爹爹勿忧,女儿自有分寸,这便随公公入宫,以谢宸妃娘娘的关切之情。”
父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却也知此刻无法再行阻拦,只能深深一揖,低声道:“还请您对小女多加照拂。”
宦官点头回礼,对我道:“温二小姐,跟咱家走吧?”
我点了点头,步伐虽显虚弱,弱柳扶风。
阿旺在一旁担忧地望着我,欲言又止,我轻轻冲他们摇头。
转身对父亲再次深深一拜,算是告别。父亲的目光中满是不舍与担忧,却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目送我渐行渐远。
随着宦官的脚步,我穿过繁复的庭院,踏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车内空间狭小,仅容得下我与宦官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与宫中的威严气息相得益彰。我闭目养神,心中却如翻江倒海,思考着即将到来的种种可能。
马车缓缓停下,我整理好衣裳,深吸一口气,随宦官步入皇宫。宫墙高耸,金碧辉煌,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皇家的威严与奢华。我紧跟宦官,穿过一道道宫门,最终来到了宸妃所居的宫殿前。
宫殿内,香气袭人,轻纱曼舞,一派雅致景象。宸妃身着华丽的宫装,端坐于上首,眉宇间透露出几分清冷与高贵。她见我到来,轻轻抬手,示意我上前。
我上前几步,行了个标准的宫礼:“臣女温惜莲,参见宸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