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张蕃记得是进入桃林后一切才变得古怪起来。
薛宝叉、袭人、晴雯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些东西?待回来后只能问她们自己了。
另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每个人的幻象都不一样。
神境回答说施幻者只能设定幻象的大框架和最终方向,幻象的细节和血肉其实全是由中幻术的人自己补全的,让中幻者参与构筑幻象,正是中幻者难以察觉和自拨的原因。
张蕃在梦境中沉默了,他不明白自己的梦中为什么会出现姬九真,而不是僧十朋、袭人或晴雯?
大概是因为只有她才欠自己一笔巨债吧?这是张蕃唯一能找到的合理解释。
……
张蕃被人从梦境中摇醒时,已是将近正午时分,他已被人从马背上转移到一座大型营帐中的一张床上。
摇醒他的是一名没见过的老年军士,他说“小先生,你随我来吧。”
张蕃料想是罗泽南在召他,站起身整整衣袍,尾随这名老年军士出了营帐。
他立刻认出这应该是一处军营的营房区,周围密布着白麻布织成的营帐,大小不一,但错落整齐。
其它营帐中偶尔有人进出,各忙各的,没人向自己和老军士这边多看一眼。
路过一处空旷的场地时,张蕃看了半天,总觉得像是校场,可没队伍操练,只有几群军士围坐在一起闲谈。
再路过一间马厩,几间兵器库模样的房舍后,张蕃渐感到有点不对劲,这座军营相当大,怎么只有这么点儿人?
老年军士带他到了一座有军士把守的辕门前,向外间一指,道:“出辕门,你朝西南走。”
张蕃整了整睡乱了的衣领:“朝西南走?哪儿去?”
“县城。”
张蕃的双手不自觉地从衣领上缓缓滑落:“罗泽南呢?不让我看证据了?”
“什么证据?小的不知。只知道罗指挥已被革职,上头叫小的通知声你可以走了。”
“革职?为什么?”
“小先生,小的只是个厨房的伙头,哪知道长官们是怎么回事。辕门就在这儿,赶紧出门。”
说完,老年军士走向辕门旁一名军士给他交待几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蕃被搞得莫名其妙,但守门军士极不耐烦地挥手在催他赶紧离营,他只得先出了辕门再说。
军营辕门外朝西南走了一小段泥径,就是一条新修的官道,看样子是用来给军营运输军械粮草的。
沿官道往西南方向走,开始了无人烟,走了一里多地,终于能看见几个行人和骡子,马车了。
正午太阳日晒得人汗流雨下,走了半个时辰,老远张蕃看见路边支着一顶凉棚,是一个凉茶铺。
他喜不自胜,脚下加快了速度,可又想起昨晚起床时根本没带一文钱,脚下又放缓慢了。
路过凉茶铺,张蕃忍不住朝里张望,看看别人喝茶也能聊以解渴,眼光扫过忽然见到一个熟人。
竟然是周乙,他怎么在这儿?
周乙感觉背上被人猛一拍,一口凉茶喷了一桌子,可见受惊不小。
周乙转身见是张蕃,如释重负般咽了口唾沫,道:“他们怎么现在才放你走?”
张蕃在他身边坐下,夺过周乙手中凉茶碗,仰头就灌,灌完了的抹嘴,回答说:“应该是我睡得太死,没能叫醒吧。你呢?你怎么也在这儿?”
“哎哟~,别提了!”周乙一脸倒霉的表情,道:“昨晚上我看见他们把你押出来后扶上马就走,我看没人理我了,正要开溜,一个当兵的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忽然指着我说‘这家伙怎么办?’,我也是倒霉摧的,另一个嘴欠的说‘长官也没说放,先押回营再说。’,就这么着,我也被押进去了。”
“你刚才怎么怕成那样?再来一碗凉茶,回城了我还你钱。”
“伙计再来两碗凉茶!”周乙招呼完伙计,转过身继续说:“可五文一碗啊。我怕什么?我当然是怕当兵的反悔了又把我抓回去啊!”
张蕃凑近周乙的大胖脸端详了会儿:“你这眼袋够大的呀?一夜没睡?怎么五文这么贵?!你可别离离原上谱,同是落难人,喝你碗茶中间还要抽成?”
“不不,张公子您打听打听,这条官道上民少兵多,哪样儿东西到了这儿不贵?哎哟我的妈呀,我到哪儿睡觉去?当兵的逼我站到一棵老杨枝下,捆了个结实,就在那个罗什么的营帐外头。他那营帐里里外外又折腾了半宿,您说,我哪儿能睡得成?”
“罗泽南?”张蕃心中一凛。
“对对,是他。那个折腾哟——”
“你都听见看见了什么?罗泽南营帐外闹了半宿是怎么回事?”
周乙刚张开嘴又闭上了,他发觉张蕃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事儿感兴趣,道:“说来话来,讲话口渴得很。咳咳……”
“好吧,要润口费是不是?多少?”
“最少十文。”
周乙打算等他砍到五文,最后以七文成交,却没想到张蕃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价都没还。
周乙奇怪地望了他一眼,道:“咱们被关进去的营盘是这个罗泽南的地盘,后半夜杀进来一票人马,净是红袍黑甲,领头的军官到了帐前就叫了一声‘罗泽南出来’……对了,共十五文,你不会回去了赖我账吧?”
“你到底讲不讲?不讲我也不听了,走,回县城。”
“讲!讲!”周乙忙把作势要起身的张蕃按回去,“罗泽南提着朴刀出来的,领头的军官说奉什么金公公的手令,就地免了罗泽南的职,军营暂归他节制。罗泽南不服,提刀就干,没承想新来的军官看上去大腹便便,却他娘的会武艺,提了两只铁锤上去就是干,两人干了一盏茶的功夫,未分胜负,最后……你猜怎么着?”
“我猜不着,倒是忽然感觉十文贵了些,要不减几……”
“最后罗泽南就被砸翻在地,不能动了。那胖军官怒了,说罗泽南意图造反,暂行关押,明日禀过金公公后,就在他营中校场上明正典刑。”
张蕃听到这儿脸色微动,心想真是天外有天,昨夜还惊叹从没见过罗泽南这样的凶神,没想到军营里竟然还有比他更强的高手。
此时两人茶碗来了,两人端起凉茶呡了几口。
张蕃叹了口气:“真没想到,罗泽南昨夜如此威风赫赫,竟是这样的凄凉收场,可怜可怜。”
“他可怜?”周乙淡淡一笑,“他麾下五百将士才可怜。他这一闹,害了五百人性命。”
“怎么回事???他一人和长官动手,至于迁怒五百人吗?”张蕃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