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敬明刚用一道红雾拦在一条红线前面，就听见“噗”一声闷响，另一条红线进入左肩，然后从右胁射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另一条红线已突破红雾屏障，自右肩向左胁下贯穿。
司徒敬明身上的四个孔洞鲜血涌出，他这时才开始感到从所未有的疼痛，“啪嗒”一声，赤霞扇掉在地上，双臂无力垂吊在身体两侧。
一对儿「飞去来」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又飞下来，从司徒敬明大腿根部贯穿而过。
司徒敬明仰头一声惨叫，身子朝后一仰，颓然跪倒在地，双睁圆睁着，嘴巴里的血浆像呕吐物一样不停往外涌冒。
张蕃没有让两只「飞去来」凭空消失，而是让它们飞回自己手中，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然后假装揣入怀里。
【归去来神境】说的没错，这对宝物认主后果然不会再吸食别人的血。
……只吸自己的，张蕃皱了皱眉头，两个掌心的伤口此时开始钻心般疼。
司徒敬明两只迷茫的眼珠盯向地面的赤霞扇，右手微动，尽管四肢上的弹孔和内脏都在大出血，他还是不死心，想捡回扇子绝地翻盘。
僧十朋眼明手快，冲上前一脚将扇子踩住，往后一踢。
司徒敬明登时心如死灰，面容枯槁，呆望着地面，脑袋一垂，耷拉在胸口上，半张的嘴中一条细长的血注半挂在空中垂垂欲滴，身子软软地缩成一团呈跪姿，早已没了一点儿生人的气息。
北国五贤良子一之，就这样殒命在了大宁朝的一座荒宅中。
地上的赤霞安神扇也开始发生变化，满扇面的腥红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很快就一片雪白。
笼罩剑舞全身的弧形红雾墙消散，她也恢复了自由，只是脸上仍余悸未消。
张蕃想起【归去来神境】说过，不论神境还是宝物，只要认了主，一旦主人横死，它们也会湮灭，赤霞安神扇已随司徒敬明一起“死”了。
「飞去来」也是这个道理，它们之前敢攻击自己，那是因为自己还不是它们的主人，而更像是友人，立下契约后，自己的性命和「飞去来」就正式绑定在了一起，就像赤霞安神扇与司徒敬明的关系一样。
智明神僧在徒弟的搀扶下缓缓走过来，道：“贫僧听本寺空闻法师提道，赤霞安神扇本是赤霞神宫中的一件上古魔物。贫僧也是头次见到此扇，没想到竟是这种古怪的神通……，幸好此扇已随它的主人死去，成了一把普通的玄铁扇。”
赤霞神宫……，张蕃望着地上的赤霞扇，八成笃定这把扇子是被司徒敬明盗走的。
估算时日，连僧十朋都回来了，赤霞神宫送银子的人应该也快到了，虽然赤霞扇已死，但毕竟是赤霞神宫的东西，不知道姬九真还想不想替她师父要回去？
赤霞扇刚被僧十朋踢了一脚，一半扇面折叠在一起，留在外面的半个扇面上显出两个红字“妙言”，这些红字原来被腥红的血色覆盖，所以看不见。
张蕃感到奇怪，不解赤霞扇上为何不是“赤焰朝霞、安仙定神”之类的，却有“妙言”这种字眼？
他捡起扇子，展开全部扇面端详，不禁一怔，扇面有四个大字，是：
「上 清 妙 言」
奇怪……，张蕃不自觉地皱起眉，「赤霞安神」和「上清妙言」的意思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啊，
何况一个江湖风，一个道家风，连文风都不一样，扇面上怎会是这四个字？
何为上清？道家仙箓按等级有玉清境、上清境、太清境，其中上清境又有九品，这九品又叫做九真……
九真？姬九真？？？张蕃嘴巴不觉微张，不觉发怔。
那妙言又是什么意思？上清妙言？或是九真妙言？
道家的《九真妙戒》就听过，九真妙言是个什么鬼？
难不成是一字之讹，实际上就是九真妙戒？
可扇面上除了这四个大字外，别无小字，完全无从考证。
再翻过来一看，背面的扇面上一片如雪，一个字也没有了。
眼下不是琢磨这扇子的时候，回头交还给赤霞神宫的人就是了，张蕃把扇子折好揣进怀中。
然后转向剑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便瞎道：“小朋友，多谢你刚刚出手相助，只不过……”
剑舞奶声奶气地道：“叔叔不用谢我，谁叫他先拿石头打我的。你继续说，不过什么？”
叔叔？？？张蕃一懵，看了看身旁的僧十朋，终于确定她叫的不是僧十朋。
“不过……”张蕃道，“不过，你刚刚还在帮他打我们，他为什么转身却要杀你？”
僧十朋一愣，他来的晚，只瞧见智明神僧大战司徒敬明，这时才知道眼前这个发型怪异的小姑娘竟不是张蕃的朋友，看向剑舞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好了。
“不知道。”剑舞摇了摇头，继而又一点头：“对了，可能是想抢走我的剑？”
张蕃呆望着她的三条大马尾，心想：那把剑藏在【长恨歌境】中，又和你血祭过，想必是认了主的，他怎么抢得走？
她这条理由根本说不通，但看上去她并不像撒谎，倒九分像是和自己一样对司徒的反常行为困惑不解。
提到她的剑，剑舞眨了眨眼，问道：“我要问你呢，你是怎么把我的剑气召唤出来的？”
张蕃听她问起剑气的事，埋下头正支吾不语，
智明神僧的徒弟再也忍不住了，咬牙切齿骂道：
“小妖女还敢提剑气！要不是你先用剑气破了我师父的金身，司徒敬明如何能把我师父打成重伤？你阵前倒戈，只不过因为起了内讧你想自保而已！”
“她原来和拿扇子的书生是一伙的？”僧十朋朝张蕃惊问。
“本来是这样的……”张蕃在没弄明白司徒敬明为什么突袭她之前，也不敢断定她的身份。
智明神僧五脏受伤不轻，面色已有些苍白，细声道：“罢了，贫僧又不是第一回被人破金身。佛门弟子不为私怨嗔怒，但我大宁安危却不可不论。这位小施主既然听「五贤良子」的号令，身份肯定不简单，你与楼上丢下飞刀和黑砖的人都是抚剑堂的人吧？”
剑舞闻言色变，警惕地看向智明神僧。
智明神僧显然看在她刚才帮忙的份上，并没有用「无妄咒」对付她，道：“小施主不必紧张，贫僧刚都看到了，楼上的人显然与你情谊深厚，见你遇险，立刻出手相助，善哉善哉。你之所以决定倒戈相助，是因为楼上的人扔下一个字条，贫僧也看到了。何不请你楼上的朋友下来述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