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薛宝叉无奈一叹,“那李仲侣做了三十年掌门,年事已高,眼看到了要选继任掌门的时候,按理说,掌门之位向来是师傅传给徒弟,可李重阳却想以父传子,经过十几年苦心经营,李重阳在金刚门内竟渐栽培起一批支持者,隐隐然有了与其父分庭抗礼之势。”
“李仲侣就坐看自己儿子一天天积攒实力造反,就不管他?”张蕃讶然道。
“管不了,因为李仲侣十分忌惮李重阳的亲生母亲。”
“嗯?”张蕃更觉奇怪了,“李仲侣竟然怕老婆?”
“若是一般的怕老婆也不至如此,可这位正妻不是一般人,她是如日尊者的女儿。她不但与金刚门的一众耆老元勋有旧,自身还有相当高的修为。”
“所以她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扶持自己的儿子继位?”
“是的。”
“奇怪了,她为什么不扶持长子呢?是不喜欢吗?”
“自然不喜欢,因为长子是李仲侣跟前妻所生。”
嘶~~~,这家人好复杂!
“薛小姐,”张蕃奇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
薛宝叉张了张嘴,犹豫片刻,道:“金刚门中的事朝廷也清楚,我是住在京师时偶然听到的。”
张蕃见她面有难色,也不想刨根问底,只点了点头,道:“那么,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先告辞了,我有位故人失踪了,我还要找僧十朋商量怎么找她去。”
“故人失踪了?”薛宝叉一怔,“我们能帮上忙吗?”
张蕃摇摇头:“这次幻术派不上用场,只有罗泽南才知道这位故人的下落,可是罗泽南也不见了,除非你手下有几百个嘴巴牢靠的人能帮我大海捞针把他再找出来。”
“嗯,”薛宝叉沉默了几息,道:“那你还有没有其它疑问要问我?”
“有倒是有……”张蕃看向薛宝叉的眼睛,“不过我只问与我有关的,与我无关的,既然别人不愿主动告诉我,我也不愿主动打听。”
薛宝叉讪讪地笑笑,转头去轻轻拉下一根桃枝,似是在欣赏着上面的桃花。
“我告辞了。”张蕃行了一礼,便要离开。
“等等。”薛宝叉忽然想起件事,道,“我还有件事要叮咛你。”
张蕃回过身来,“薛小姐请讲。”
“你以后可别在背后叫我薛宝叉、薛宝叉的了,”薛宝叉表情微有怒状,脸现一抹飞红,“袭人、晴雯两个每提起此时,都要偷笑半天。”
“她们连这都跟你说?那……我以后就只叫‘薛小姐’吧。”
“同在屋檐下,连姓名都瞒着你,岂不辜负了你近日所为。我的名字三个字里你已猜对了两个,我叫薛宝缘。”
张蕃正琢磨她为什么叫“宝元”,以及这和“元宝”有什么关系时,就听薛宝缘道:“是‘因缘’的那个缘字,你可别再给我乱改名儿了。”
张蕃知道自己古怪的表情被她瞧出来了,笑着拱了拱手:“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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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小院后,张蕃只见到晴雯一个人坐在葡萄藤下翘着二郎腿嗑瓜子。
“晴雯,怎么就你一个人?僧十朋也进屋补觉去了?”
晴雯笑嘻嘻递给他一把瓜子,道:“那和尚一吃完饭就走了,说是一个人去城东找人,叫我们不用管他。”
城东?
张蕃恍然大悟。
王彪之和罗泽南都是途经庐州而来,庐州在并、磁二州的东面,罗泽南要回万岁山,当然是往东去。
这个僧十朋,真是粗中有细。
想到这儿,张蕃刚要说“我也要去城东找人”,却想起自己马术上粗笨,脚力也没有僧十朋快,而周乙也一夜未睡,实在不忍心现在又把他叫起来赶马车。
真是人到用时方知少!
张蕃暗自喟叹,在晴雯身旁坐下了,干脆陪她一起嗑瓜子。
“晴雯姐姐,听说你会武功?”张蕃问。
“会那么一点点,”晴雯一手捏起给他看,“不过揍你绰绰有余,是小姐刚告诉你的吧?”
“是吧……”
“是吧?‘是吧’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小姐告诉你的,还是你讹我?”
“嗯……”
晴雯:……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拌着嘴,袭人推开内院的门进来了,一见这俩人坐一堆儿又是磕瓜子,又是刀来枪往的,不禁捂嘴笑得前仰后合,道:“我说哪儿都找不到你,原来在这儿和张蕃磕瓜子,还不快进来帮忙?小姐要午睡了。”
“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晴雯忙不迭地把手里的瓜子往张蕃手上一推,起身就跑。
袭人和晴雯走了以后,小院里静悄悄的,没了人拌嘴解闷,张蕃便盘腿席地而坐,沉入【归去来神境】修炼。
学了阵【归去来掌】后,他隐约间感觉有人在窥探自己,便退出【归去来神境】,朝院子四周望了一遍,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于是再次浸入【归去来神境】修炼,可过了一会,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又来了,但四周查了个了遍,仍是一无所获。
可是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太真实了,不可能是错觉。
张蕃忽然感觉心念一动,望向了大门,他凭直觉朝大门轻手轻脚走过去,猛地把门一拉。
然后一低头……
就吓得差点蹦起来。
一身明黄裙的剑舞坐在门口,身旁还放着一个大包袱,一脸恨恨地盯着他。
“你干嘛?!”张蕃惊问了一句后,才猛然想起答应苏瑶的事。
她真的上门来求包吃住了?
哪家的孩子看幼儿园老师是这一副怨恨的眼神?!
想起自己现在是她的临时监护人,张蕃恢复了沉稳的语气,“这么早就来了啊?别待门口了,进来坐吧。”
剑舞一言不发,抱着包袱闯进门,直奔葡萄藤就坐下了,显是对院内陈设十分了解。
“刚刚是你趴在墙头看吧?敲门不行吗?”
剑舞气鼓鼓地,正要说什么,张蕃塞给她一把瓜子。
剑舞闻到味道是最爱吃的五香葵瓜子,眼神一亮,埋头就是一顿猛磕。
磕得张蕃心头一阵发毛。
好家伙,光是瓜子怕都供不起她!
眨眼功夫,剑舞就把晴雯留下的一斤半瓜子磕光了,舔舔嘴巴,说:“叔叔,我想喝点好喝的……”
这个有!管够!
凉白开还是供得起的。
张蕃忙回屋倒了一大碗白水给她端来,剑舞仰头抱碗,“吨、吨、吨吨吨……”几口喝完,用袖子抹抹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张蕃,道:“小姐让我带给你的。”
张蕃抽出几页纸一看,竟是信囊中夹着的那封写给金太监的明信。
“这……她给我这东西干嘛?”
“小姐说,这封信她不需要了,但她觉得叔叔你可能哪天用得上。”
“这信对我有什么用?”张蕃哭笑不得。
“不知道,反正我把东西带到了。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剑舞打开包袱,从衣服下面取出一个扁平的红木盒交给他。
张蕃一接过来感到沉甸甸的,好奇地打开一看,表情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