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放心，前儿个儿子就发信去催了，叫押送的人星夜赶路，明晚之前，人一准押到。”
“听说一个是罗营中一个将佐的老婆，另一个是罗泽南从东面一路带过来的，此女有国色天香之姿？”
“正是。”侍卫意味深长地一笑，“干爹，儿子知道您心烦，再给您添一件乐子，保您舒心。”
“哦？”金太监好奇地望向他，“还有什么乐子？”
“扑枣处有两个兄弟，在武阳县又弄了一个女子，是个上好的黄花大闺女。这两位兄弟捎信来说，也能明天晚上前到。”
“哦？！”金太监兴趣盎然，急道：“说说看，此女有什么好处？”
“好在一个野字。”侍卫笑道，“虽然长相中平，可难得在身娇皮嫩，偏偏又是个烈性子。”
金太监兴奋了起来，两眼放着精光，突然想起件事，道：“她家人处置好了没有？可别像上次那姑娘一样，本以为连她父母一起掳了便无事，没承想她还有个兄弟在青田县当衙差，害得扑枣处的弟兄又要多跑一趟青田县灭门。”
“干爹放心，儿子问过那两位兄弟了，她只不过是个街边卖馄饨的，无亲无故，只有一个情人，还是个落魄没用的房宅牙子。”侍卫温言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金太监欣然点了点头，顿时对明天晚上充满了期待感，“咱家一不贪财，二不恋权，平生就这点嗜好。老天对咱家还是仁慈的，你去吧……”
“干爹安歇，儿子退下了。”侍卫低眉顺眼，步步倒退出了书房。
……
摩云岭。
张蕃一行人终于接近了摩云岭，月色下仰望群山，层峦叠嶂，密林遍布，真不知薛宝缘到底要用什么法子过岭。
薛宝缘在车中不断给周乙指着方向，来到一处山谷前才停住，她叫周乙和剑舞守着马车，由袭人打着灯笼，自己带张蕃一头扎进谷中。
进入谷中后，薛宝缘掀起面纱，从袖中掏出一个罗盘，袭人把灯笼凑近了些给她照亮。
薛宝缘时不时需要停下脚步看罗盘，众人走走停停了大约一刻钟后，薛宝缘站住不走了，道：“终于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张蕃这时候再也耐不住好奇心。
“庄公大隧。”薛宝缘温和一笑，“传说上古时郑庄公为见母亲，在颖考叔的建议下修了一条大隧道，好与母亲相见。不过这条大隧并不是郑庄公所建，而是上古之人的杰作，只是借庄公之名来命名而已，后来这条大隧不知为何又被拆毁了。”
“你是想修复这条隧道？修复后就能穿过摩云岭？”张蕃想起了那口竖井，顿时明白了一些。
“能。但要修复庄公大隧，必须先找到入口，可是据说当年隧道弃用后，有人在入口处铺了一层山岩遮蔽，我需要你击碎表面的岩层，露出入口才行。”
张蕃知道她指的是用「飞去来」，他四周望了望。
“在那儿。”薛宝缘指向张蕃身后的一处岩壁。
张蕃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处光秃秃的怪岩，如果不是她指出来，别人根本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们俩站远些。”张蕃道。
他才唤出「飞去来」，忽觉得它们的颜色有些不对。
昨日一战，经自己血祭后，这对「飞去来」已成了鲜红色，这会颜色已经淡成了粉红。
原来血祭是有时效性的，难怪剑舞每次“放大招”前都要再次血祭。
他扔出「飞去来」，朝那堆怪岩砸去。
「飞去来」击在怪岩上，就像斧头砍在腐烂的原木上，立时坎坎声大作，岩石开裂，碎石乱溅。
突然，岩石塌了一大块儿，发出两声连续的、巨大的“铛~~”。
张蕃心神一震，下意识地收回了「飞去来」。
三人都听得出来，「飞去来」撞在了某种金属上。
几片岩页失去了下面的支撑，遂次滑落，重重摔在地面上，扬起一片尘埃，尘埃背后隐约有金光。
尘埃落定，在明月映照下，岩层下露出一片金黄灿灿的金属表面，上面还有复杂的花纹，但眨眼的功夫金光淡去，转眼就成了斑驳陆离的绿色。
薛宝缘第一个迈步上前，仔细看了一看，回头惊道：“是青铜！”
张蕃和袭人都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继续敲。”薛宝缘神情凝重地再次后退。
张蕃重新唤出「飞去来」自下而上地敲击岩壁，由于下方已缺了一块，岩层掉落得快了几倍。
大约半刻钟后，里面的青铜物体越来越多地暴露在眼前，青铜表面刚刚露出来时还是金黄色，只过了一会儿功夫就因为遇空气氧化迅速为片片绿斑所覆盖。
虽然青铜物体只暴露了一部分，但三人还是能分辨出：那是两扇巨大无朋的青铜大门。
薛宝缘仰视青铜大门，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小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有什么不对吗？”张蕃一惊。
“全然不对！庄公大隧不应该有门，何况还是这样一道巨门。”薛宝缘的眼神有些六神无主。
“你确定庄公大隧的确没有大门？”张蕃问道。
“是！”薛宝缘斩钉截铁地回道，“庄公大隧是上古时期一项临时工程，是为了让远来的大军迅速通过用的，传说只用过一次就废弃了，根本没有必要修建大门，更不可能是这样豪贵的青铜大门。”
张蕃摸了摸下巴，道：“会不会你找错地方了？”
薛宝缘摇了摇头：“地点绝没有错。”
两人说话的功夫，袭人在青铜门前打着灯笼细瞧，这时袭人忽然扭过头来，叫道：“小姐，张蕃，你们过来看看这个，门上有字。”
两人一怔，忙跑到袭人身边。
在左边那扇青铜大门下端，有一块方形的凹陷，其中凸刻着两行字：
第一行是：〖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
第二行是：〖四海偕忠，天禄永弘〗
薛宝缘摇了摇头，道：“这是《论语·尧曰》里的一段话，乃是劝人忠义的话。不过，将经文刻在门上倒是闻所未闻。”
张蕃偏着脑袋把这两行看了几遍，最终还是没忍住，道：“真是可惜了这座恢宏的青铜门，也不知是哪位高人，竟然在这么精美的青铜门上刻错经。”
“错经？”薛宝缘和袭人都一愣。
薛宝缘讶然道：“我自小读到的《论语》便是如此，难道你们县学里教的《论语·尧曰》不一样？”
“是一样的，”张蕃幽幽望了一眼薛宝缘，道，“可县学里发的课本原本就是错的，我一直不说出来，是怕被开除学籍……”
薛宝缘和袭人互相惊疑地交换了个眼神，两人想起张蕃修补红楼梦、修补佛经的事，可还是头次听说连《论语》这样的权威教材还有错误的。
袭人不禁好奇地问道：“那正确的是什么？”
“哎~，终于有人肯问我这个问题了，你们听着……”张蕃浅浅诵道：“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薛宝缘惊道：“你这一改，意思全反过来了。原本是教人忠心事君，你念出来的意思却成了：四海之民决定王朝气数？”
“又来了，不是我改的……”张蕃叹了口气，“本来就是这样好嘛……”
就在这时，一阵轰隆隆巨响从青铜大门内传来，吓得三人连跳带跑，朝后退去。
两扇青铜门轰鸣着向两边移动，当两扇门之间露出一道一掌宽的间隙后，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