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污渍?”张蕃一惊。
薛宝缘皱了皱眉头,站了起来,道:“像是个金文,有点像个‘神’字。”
“像个字?”张蕃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肚子,上面果然有一处灰、绿相掺的污渍,灰的是尘土,绿的……像是铜绿?
是刚被灯俑的铜拳击中时留下的。
张蕃急向堵住门口的灯俑望去,游移片刻,道:“我去看看。”
他小心走到灯俑前,仔细看了看它们伸出的大手,惊呼了一声,招呼薛宝缘上前一起看。
薛宝缘和袭人小心走过去,躲在他身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些灯俑不动时,双手还保持着握灯的姿势,左手在腰部以下,右手放在胸口前,呈向内握状。因此宽大的手背一览无余,每个灯俑的右手背上都有一个文字符号。
薛宝缘才看了几个灯俑,失声道:“果然有字,刚刚这三个灯俑手背上的字分别是‘神’,‘升’,‘山’。”
张蕃略一怔,又检查了几个灯俑的左手背,发现左手背没有金文,仅右手有。
“该不会又是解迷游戏?”张蕃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对薛宝缘道:“你快看看其它灯俑右手背的字,念给我听。但小心不要离它们太近……”
薛宝缘望了眼灯俑叠成的高墙,道:“第一排倒能看清,可第二排太高,头顶火把发出来的光线又不够亮,我又不会轻功,实在难看清。”
“先认第一排再说。”张蕃斩截道。
薛宝缘点点头,走到灯俑墙的左方,一个一个开始看,把第一排八个灯俑的手都看完后,念道:“第一排总共八个字,从左到右依次是:日食山神升百德崩。”
薛宝缘和袭人一头雾水地望向张蕃,他也锁眉望向灯俑,一脸懵懂。
袭人奇道:“是在讲一件上古往事?有一天发生了日食,山神飞升,而后……而后百德崩?”
薛宝缘眉头紧锁,喃喃道:“百德是不是指一百个有德之人?一百个有德之人一天内都死了?”
张蕃摸着下巴,低头想了半天,忽然又抬起头来,把构成人墙的灯俑数了一遍……
共有51个。
“你们俩都错了。”张蕃露出了一丝微笑,道:“薛小姐再看看第二排有没有能看清楚的,哪怕认出一两个字也好。”
薛宝缘一怔,茫然应了一声“好”,慢慢靠近灯俑墙,确认没有危险后,朝上看去,看了半天,才认出两个字来。
一个是“无”,另一个是“福”。
张蕃的表情释然了,道:“再劳烦薛小姐看看,能不能在第二排找出一个‘吊’字。”
“啊?”薛宝缘愕然片刻,立刻猜到了什么,立即转过头去开始努力辩认,可半天后摇了摇头,道:“第二排并没有这个字,只是有一个字被铜绿污染了半天,看上去既像‘恒’字,又像‘桓’字……”
“恒?”张蕃急道,“它更像一个‘恒’字,对不对?”
薛宝缘犹豫了会儿,摇了摇头:“不敢断定。我能看清的只有这些字了,其它灯俑站得太高,我实在没办法。”
张蕃道:“虽然如此,我也有了八、九成的把握。难怪这些灯俑在半空中是凌乱排布,原来每个灯俑都代表一个字,51个灯俑就代表了51个字,这些字可以组成几句话,但文字的顺序被打乱了。”
“什么意思?”袭人怔怔地问道。
“意思就是说……”张蕃叹道,“这是一道排序题,说不定做对了这道题,当初营建‘迷陵’的这位会放我们出去也不一定。”
薛宝缘和袭人眼神多了一线希望。
薛宝缘道:“可现下至多只知道九个字,你就能猜出原文是哪一段?!”
张蕃欣然一点头,道:“我知道,共51字,且又含了这九个字,那么我敢断定:这一段文字出自《诗经-小雅》里的《天保》。”
“《天保》一诗我也能熟背,可全诗共6章,每章24字,且并无德、恒、桓这些字……”薛宝缘一凛,失声道:“且慢!难道你是说……”
“是的,”张蕃点点头,“你们看到的《天保》和县学课本里的《天保》一样,都有错漏字,尤其是最后两章,错音1个,白字2个,漏字3个,而且部分字的顺序也错了。”
薛宝缘和袭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张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蕃心想既然青铜门上的题目是声控式的,而且陵内也没发现纸笔之类的文具,那么这道排序题应该也是声控的才对。
他生怕念错文字,先把原句回忆了两遍,然后才对着灯俑们缓慢朗诵道:
“神之弔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徧为尔德。”
“如月之恒(gēng),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张蕃换了口气,吐出了最后十个字:“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静寂几秒后,
灯俑构成了墙垮了,每一个灯俑都重新飞向穹顶,回到了自己的那支烛台旁边,重新抱上烛台后,又各自分飞,重新在空中分布。
眨眼间,五十一个持灯青铜俑就在穹顶半空形成了整齐的6排,其中5排都有8个灯俑,只最后一排有11个灯俑,正好是原诗文中最后两章的顺序。
三个人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露出笑意。
突然,三人同时听到了一声悠长的疑叹在洞内回响:
“嗯~~~?”
那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三人吃一惊,纷纷朝四面八方看去,除了半空中高悬的灯俑以外,什么也没有。
“谁?!”张蕃暴喝一声。
“嗯~~~”,这回不再有疑问的语气,意思等同于“哦,原来如此”。
“谁!?”张蕃再次喝问道,“是谁在嗯!?”
没有回答。
袭人忙催道:“不要管这些了,咱们先出去才是正经!”
然后三人便朝青铜门留下的黑漆漆的门洞跑去。
三人才通过门洞,就惊愕地站住了脚,眼前同时亮起了六排火光,这里根本不是洞外,赫然是刚刚去过的第二个空间。
在地面站成六排的灯俑齐齐望向三人,所有灯俑的脸上都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悲哀。
灯俑队伍尽头的五个拱形黑色入口也历历在目。
“我们怎么又回来了?”袭人惊呼。
张蕃果断叫了声“回去!”,说完,拽住两人就原地后退。
三人又回到了第一个空间。
“这是怎么回事?”薛宝缘愕然道,“既然解题后仍不能出门,那解这排序题的意义又何在?”
张蕃也觉得不得其解,思忖片刻,以打坐静思为由进入了【归去来神境】……
主公?
你不是说,只要不踏入第三个空间,仍可安全撤退吗?
的确如此,主公没能离开?
我破了一道排序题后,灯俑散开了,可往回走时,却又回到了第二个空间。
奇了奇了,当年两界帝君叫人建成数个迷陵时,便有明确要求:第一个空间用于甄别进入者是不是两界帝君的后人,主公既然已被识别为他的后人,怎么还会用第二个空间继续困住主公?
什么?两界帝君的后人也会补《诗经》中《天保》一诗?
补诗?主公又是用补残文的办法脱身?嗯……如此看来,应该是两界帝君自己知道原文,然后传给了他的后人。
好吧,现在我麻烦大了,有人用第二空间堵在第一空间的两头,即使没有灯俑挡着也出不去了。
有人?
洞内有一个女人,我解开题目后,她嗯了两声。似乎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释然了的样子。
【归去来神境】陷入了沉默,良久后,才又在张蕃脑海中响起了一句话:
主公危矣……你听到那个声音也是画魂,只不过祂是与‘迷陵’本身融合的画魂。
啥???!!!
祂便是迷陵,迷陵便是祂。这座迷陵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