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蕃道：“熙春楼坍塌了你能复原，那么，如果熙春楼被夷为平地，你是否能用法术重建呢？“
薛宝缘愕然摇了摇头：“不能，因为建筑材料都不在了，我只能用原有材料组装它。”
“那如果什么材料都没有的话，有没有人能凭空建一起座熙春楼呢？”
“这……”薛宝缘忽一惊，道：“你是说，‘迷陵’可能是有人用法术凭空而建？”
“大概是这个意思。”
薛宝缘愕然道：“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没有原材料凭空这样做。”
“我刚说了，‘大概’是这个意思，但不完全是。熙春楼的椽子是原材料，那么一段未加工的原木属不属于原材料？”
“这……”薛宝缘想了想，“按理是属于，可是我却无法把原木加工成椽子。”
“万一有人能呢？如果有人能把原木变成椽子，或许也能把青铜和岩石变成咱们眼前这座‘迷陵’。”
“这不可能。”薛宝缘摇了摇头。
张蕃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修复建筑物这门神通不像是人间之物，要么是自修得道，要么是有玄神妙境，薛小姐你是哪一种？”
薛宝缘和袭人互相看了看，她犹豫片刻，道：“你猜得不错，我有玄神妙境相助。”
张蕃稍一怔，但没有太过意外，在落仙江边看到她掌中变出金光灿灿的模型时，他已猜到了一些。
那些金光模型绝不像后世的3D全息投影，而是实物，因为它们在岸边的地上有投影。
虽然验证了她有玄神妙境这一猜测，但他仍有一事想不明白，便问道：
“我猜，你的玄神妙境该不会就是你平时最爱的《金玉缘》？可我怎么也想不通，《金玉缘》里哪一段能有这般神通？难不成是大观园那一段？”
袭人闻言捂住嘴，险些笑出声来。
薛宝缘浅浅一笑，道：“亏你想得出！玄神妙境的本体若是本书，其主人必须得全背得滚瓜烂熟才行，除了你，谁能背得下《金玉缘》？”
“也是，其实连我也背不全……”张蕃想了想，恍然道，“难不成是《天工开物》？！”
“更不对，《天工开物》只是一本市面常见的寻常书籍，不过是些制作小物件和工具的技术。”薛宝缘顿了一顿，道：“你不要瞎猜了，你既然看出来我有妙境在身，瞒你也是无益，我的玄神妙境是《营造法式》。”
“是它……？”张蕃突然感到有点好笑，怎么也觉得《营造法式》这种纯工科的技术书和这位白衣仙子不是一套的。
话说回来，也许神境与主人气质不完全一致才是常态，剑舞不是也和《长恨歌》不搭调么？
“呃……”张蕃道，“我听说凡妙境都有几层境界，你的《营造法式》难道已是最高境界了？”
薛宝缘摇了摇头，道：“并非所有妙境都有几层境界可提升，当初师尊传我这妙境时便提过：《营造法式》只有一个境界，其初极境也是终极境。何况自有了这妙境后，不论我怎样修炼，也未曾提升过什么境界。”
张蕃沉默了会儿，想来想去，仍疑心“迷陵”是前辈高人用相似的手法凭空营建而成。
“薛小姐，咱们离开落仙江时，你说了句回程时还要拆掉七仙桥的话，对么？”
“我那么小声，竟还是被你听到了。确实如此，不然叫人看到还不知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张番低声道：“你能拆自己修复的桥，那你有没有办法拆除别人用法术新建的陵呢？”
拆了“迷陵”？？？如果“迷陵”真能拆除，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薛宝缘愣住了，她一直下意识地认为“迷陵”是人工所建，人工建筑如果从未损毁过，就无从“施法修复”，而未经“施法修复”的建筑也无从“施法拆除”。因而她从没有朝法术这个方向想，因此一直陷在思维盲区。
她不禁想：万一张蕃真是对的呢？万一“迷陵”真是前辈高人用比《营造法式》还高明的手段营建的呢？万一《营造法式》真能将同样用法术营建的新建筑恢复原貌呢？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张蕃循循善诱道，“如果《营造法式》专事于‘修复’，有没有可能存在别的什么妙境专事于‘营建’呢？‘拆’也是一种‘修’嘛……”
袭人激动地轻拉薛宝缘的衣袖，道：“小姐，张蕃说的有道理。即便他猜错了，试一试也没有什么损失。”
薛宝缘思索片刻，道：“我这就试试，不过【营造法式境】中没有现成的‘迷陵’模型，要拆除它，我必须先花些时间建模。”
她要建模？张蕃一愣，想起的第一个词是：人肉AUTOCAD？！
薛宝缘伸开双掌，转瞬间，两掌间出现了一只巴掌大的、金光闪闪的小犀牛。
在张蕃迷惑不解的注视下，那只金色小犀牛跃到地板上，朝远处的墙根儿跑去。
抵达墙根儿后，小犀牛开始沿墙奔跑，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金光细丝。
跑完地面四个墙角后，它开始贴着墙面拐角向上奔跑，在拐角处也留下了长长的金线。
这时，青铜灯俑们的脑袋动了，它们齐齐向小犀牛望去，有些灯俑的表情似乎有些忧虑。
三人都看到了青铜灯俑们的变化，立时平添了几分信心。
张蕃嫌小犀牛跑得慢，悄声对薛宝缘道：“不能多放几只一起干活儿么？”
薛宝缘用余光瞄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仅有这一只……”
“哦……”
过了好一会儿小犀牛才把整个空间内部“绘制”完毕，朝薛宝缘跑回来，薛宝缘张开双掌，重新把它接在了掌心。
金光小犀牛的身体开始膨胀，转眼间就膨胀成了洞内的模样，只是四壁都是金光。
薛宝缘神色略有些紧张，道：“模型是绘成了，至于能不能拆掉，就看下面的了。”
张蕃以为她又要跳舞，忙走开几步给她腾出地方。
可薛宝缘这回竟不跳了，只用双手直接去掰那金光模型！
原来“拆除”是用手掰的？？？张蕃哑然望着她。
薛宝缘掰了几下后，神色一变，道：“拆不动。”
“是不是你力气不够大？我来帮你掰？”张蕃试探着问了句。
“和力气大小无关，”薛宝缘有些沮丧，道，“何况你不是《营造法式》主人，你的手一触到模型，模型便会自动缩进妙境中去。”
“哦……”张蕃点点头，“那你再大力点试试……使劲，使劲！不要轻言放弃呀。”
见他给薛宝缘做起了现场励志，袭人哭笑不得，道：“都这时候了，你可别再给小姐添乱了。小姐她自有章法。”
薛宝缘一叹，松开了双手，道：“真不行，完全岿然不动。要么‘迷陵’是人工建筑，法术无法拆除；要么就是前辈高人道行太深，我的道行根本拆不动前人的弘制。”
此时，堵住门口的青铜人俑中，有一部分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青铜怪脸上呈现这种表情，格外令张蕃心里发毛。
正当他想开口劝薛宝缘再试一次时，发现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肚子上。
“怎么了？”张蕃低下头朝自己肚子上看去。
“你别动。”薛宝缘弯下腰，细细凝视着张蕃的肚子，道：“你衣服上有片污渍，形状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