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之后,蓝田国境内再也没出现过那位手抚五弦琴,白衣飘飘的美太子。
而此时,蓝田国人都在为满载而归的谢将军庆贺,为他加冕。
谢无秋,成了新王。
在子民的供奉和祷告下,那位战功赫赫,爱戴子民的谢有玉,飞升成神。
方小四听着故事反转在反转,眉毛扭三扭。
离奇古怪,甚至有点悲凄。
比她更甚的是谢有饭,他听得一惊一乍,好几次想打断他哥的冥想通灵,好在被方小四阻止了。
等谢无秋再睁眼的时候,他胸膛上的红痕已经愈合一半。
一刹那间,谢有饭泪水翻滚,瞳孔睁大,不顾一切,扑上去抱住了他哥。
“我找你好辛苦哥”谢有饭趴在他哥肩头哭。
谢有饭心愿已了。
谢有饭安然的笑道:“阿兄,我要走了。”
“好。”谢无秋摸了摸谢有饭的头,哽咽道。
说着,谢有饭把手上的木珠摘下放在谢无秋手上。
这是生前哥哥交给他的寄托,带着珠子来找他。
方小四想起王紫虚交给听到那幅画,从“忍一下”嘴里掏出那幅画了一千年的太子画像。
“谢将军,可记得兵马仙监王紫虚?”方小四走上前问道。
“紫虚,他”谢无秋顿了会神,想起那个整天关在文阁里,终日不闭眼的下属,哀叹了口气。
“他也困在万神山了。”
塔底轻微晃动,屏障稀薄。
屏障内外的隔绝被打破,谢无秋能感应到。
“他走的时候,闭上眼了。”
“那便好,他安心的走,总比窝囊的活好。”谢无秋道。
“对了,”方小四把那一幅画递过去道,“他托我交给你的画像。”
不用说,就是姜珏的。
谢无秋眼神错愕,懵了好一会,接过那幅画。
握在手里,却始终不敢打开。
“哥,你告诉过我。”谢有饭抬头看着谢无秋,“人总要往前走的。”
“人总要往前走的。”
谢无秋心里默念这句话,他缓缓起身,把那幅画卷展开。
那只是一幅很简单的画作。
画中人一身素白,黑发垂落在案几上,一手抚琴,一手撑着脸,窗外枫叶飘落。
谢无秋一晃间,回到那时。
他看着姜珏弹到一半,忍不住问:“太子,你乏了?”
“没,”姜珏摇摇头,伸手指向窗外一角,“你看那。”
谢无秋看到一男子背着脚瘸的妻子,偷偷从巷口拐回去。
在当时,大街上男人背女人,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男尊女卑的社会中,是严令禁止的。
“要是我的子民都能走的坦坦荡荡就好了。”姜姜珏看着窗外,怅然道。
那一刻,谢无秋心头一颤,他永远记得那一刻。
恍惚间,塔晃动起来,那画中人从案几上起身,从画中踏出一步。
姜珏的灵相从画里出来!
真是应了那句话“秋水为神玉若骨”,美得不可方物。
“你你会怪我吗?”谢无秋看着那副虚浮的灵相,哽咽道。
姜珏的灵相走到谢无秋眼前,回眸。
两人对视一眼,一笑泯恩仇。
谢无秋颤不住的手去抚摸他脸。
只一碰,虚相涣散。
姜珏没存怨,他走的时候很想祥和。
姜珏到死都没怪他。
谢无秋捂着脸,痛苦不堪。
上千年的挖心取血,冰凉刺痛, 都没这一刻难受。
为什么姜珏是那种人,
好到让他连愧疚的资格都没有!
“聂大哥,谢谢你带我来找阿兄”
方小四点点头,道:“不必谢。”
“哥别哭,”谢有饭扯了扯谢无秋的衣角,身体像软蜡一样融化掉,“我走了,你要好好活,别伤害自己了”
谢无秋瞳孔颤动,他一个也留不住。
瞬间,天崩地裂,屏开始剧烈摇动。
姜珏灵溃散成一缕白烟。
心叶感应到那一丝有关的灵气,漫天的心叶全都飘落而下。
屏障崩裂了。
方小四感到四周一切都在急速下降,等她脚踩地上时,又看到尸骸一堆。
只是零零散散的几个骷髅头。
脚下铺满一地枯黄的心叶。
而一片鲜红的心叶,却落到谢无秋手上。
他颤抖着手去握住叶柄,耳边传来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木古语。
那是姜珏讨他的那片白色心叶。
他叫姜珏用人木古语,把自己的名字,“有玉”说成“无秋”。
临死前,姜珏把他染红。
那片心叶上,显示出整齐的几个人木古符:
“无秋,往前走,别回头。”
高大个虚软的瘫在地上,看着那心叶枯黄消散。
方小四知道,谢无秋开仙屏原本是怕姜珏的报复,没想到居然把姜珏给他传情的心叶拒之屏外上千年。
他打出噱头叫人去挖山的东西,多半跟姜珏有关。
他日日不能心安,画地为牢,自我麻痹。
但恰恰相反,姜珏死前都没怪他。
这又是一段山路十八弯的凄美爱情啊。
“师父,这个哥哥为什么哭啊?”长乐指着谢无秋问。
“我猜是他媳妇死了!”溜子根据以往经验猜测,仙屏里肯定又是什么癫事一堆,搞得人大脑不正常。
这话一脱口而出,三双眼睛同时盯着他看。
大兄弟,你可别猜了,你一猜一个准!
方小四咳了咳。
溜子瞬间懂了,一脸骄傲,笑道:“四哥,我猜对了吧!”
方小四真想当场给他一个棒锤!
谁知,谢无秋站起身,缓了缓神,说道:“他死了,我还没来及娶他。”
恐怕在场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个“他”不是“她”。
谢无秋握起神棍,眉宇间透出一股从容和淡然。
充沛的灵流回归体内。
“你真的没有死,谢将军。”方小四道。
“嗯,”谢无秋望着遍地的荒芜,回忆起上千年前的记忆。
他接着道:ot仙鬼大战后,这里神魔鬼怪不死不休,我受大神女‘石’的调遣,来这里镇压,没想到反倒受心魔的影响,自结成屏。”
谢无秋握紧手中的拳头,一股灵流凝聚在他的手掌心中 。
“想来已经过了上千年。”
该放下的终究要放下了。
谢无秋愣了会神,天眼一开,道:“你们一鬼一精一人,来死神山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