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乐渐盛，飘飘然传入苏苏的耳朵。
她伸长脖子听了听，甚至还有些若有似无的娇笑声。
一群女仙？
苏苏皱起眉头，往常的紫宸宫，从未如此过。
难不成，今日还有宴饮吗？
揣着疑惑，她踟蹰半晌，才起身寻着那声音走去。
她离开两月，这宫里什么都没变。
那棵成了精的海棠树，裹着一身艳色，依旧挺立在那一方朦胧月色之下。
苏苏驻足看了一会儿，忆起当时她摘了一朵下来，簪在颂泽鬓边。
那日午后，满园春色盈盈。
而今，却显孤寂了。
落下一声轻叹，她继续往前走着。
那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行至颂泽殿前，她才止了脚步。
偏厅内，灯火阑珊。
数名曼妙女子，扭着妖娆的身段。影影绰绰的身姿，投在雕花的槛窗上。
里头时不时来传来几声娇声细语，“君上好酒量，可也总不能陪着姐姐喝。也要关照妹妹才是……”
苏苏的脑子瞬间炸裂开。
细细密密的丝线，搅成一团乱麻，将她的心脏缠得生疼。
人还僵在原地，思绪已然飘了进去。
师父从前说，自瑶姬不在了，君上向来冷情寡欲……
可眼下又是……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抬起似是灌了铅的双足，艰难的贴近闭上的窗户。
那窗户正好留了一条细缝。
苏苏蹲下去，朝着里面瞄了一眼。
只见四五名面容姣好的仙子，身披锦缎，露出白皙的香肩与玉背。
有抚琴的，有轻舞的。
只见颂泽斜撑在榻上，左手捏着酒盏，随意的搭在屈起的膝头。
眼神微醺，醉意朦胧。
他右手揽着一名女子入怀，那女子胸前沟壑裹在纱衣之下，若隐若现。
那情景，只叫人看一眼，便觉浑身血液沸腾。
可苏苏呼吸却急促起来。
颂泽……他在做什么……
那怀中女子，忽而用嘴叼起酒盏，背过身去，将玉盏中的琼浆送入颂泽口中。
颂泽握着她的纤腰，似是十分享受。
苏苏咬紧了唇。
饶是眼前的一幕又一幕，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但她的目光依旧没有挪动半分。
半晌后，颂泽放下酒盏，一层又一层缓缓剥开那女子的纱衣。
胸前白花花的一片，霎时刺入苏苏的双瞳。
颂泽微微勾着唇，似笑非笑又噙着酒意，最是迷人。
女子沉迷在他的美色中，微微咬着唇，又闭上双眼。
颂泽便倾身，咬住了那心尖的朱砂痣……
苏苏再也看不下去，她逃似的，跑回了琼华殿。
……
觉察到小东西走了，他才一口咬破女仙的肌肤，尖利的牙齿深深陷进肉里，大口吮吸着新鲜的血液。
女子强忍着疼痛，只发出了微微的呻吟。
颂泽全然不似方才那般勾人心魄的翩翩公子，反而是因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双目亦是窜上血色。
餮食之后，他将唇角的血液抹尽，连眼眸也未抬，只冷冷的抛出一个字，“滚。”
那些女仙似是对此见怪不怪，纷纷低眉顺眼应了一声，又将外袍裹好，才若无其事的退出了偏厅。
室女心头血，最是养人。
天火至阳，只有让其从中调和，才能暂时将旧疾压住。
这便是文昊说的调养法子，每隔三日饮上一碗，至少保其千年无渝。
……
苏苏失魂落魄地回到琼华殿。
并未掌灯，单薄的身躯在小窗前微微颤抖。
她抱紧自己，将头埋入膝内。
双肩无声地抽动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看了眼万年不变的月亮。
那些清辉，才将她白皙的小脸映得分明。
横七竖八的泪痕挂在脸上，染湿前襟。
身后有了些许动静，她才回过神来。
囫囵抹了一把泪，夹着浓厚的鼻音，缓缓开口，“烛熹，怎么还没睡？”
来人见她屋内黑漆漆的，便捻了诀，指尖盈起一簇火焰。
火光映着来人英挺的眉目，霎时柔和许多。
苏苏急忙道，“别点灯。”
“嗯。”烛熹应了一声。
她初入紫宸宫，陌生的环境自然令她不好安眠。
约莫睡了个把时辰，便清醒了。
她想来苏苏说会儿话，却不想撞上她这般模样。
烛熹灭了指尖的火，摸黑坐在苏苏身旁。
静默良久，她才忍不住开口，“若是难受，就好好哭一场，睡一觉。”
虽不知苏苏因何这般，但见她这模样，定是被伤了心。
六万年前，父亲母亲死在烛熹面前，她也曾这样。
在无数个夜晚，抹了一次又一次眼泪。才叫那些往事，渐渐淡去。
只是在心中不可避免的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当下有个人陪着自己，无疑是无助时最好的依靠。
苏苏思索良久，才缓缓道，“你知道，我是自愿入了缚灵渊。”
“我走之前，君上待我极好。我求了师父，自己替他入魔界。可是，我兴高采烈地回来，还历了真仙劫数……”
“我以为君上会很高兴，但……我不知为何会如此。烛熹，心口真的好疼。比历劫疼上千倍万倍。”
烛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只听苏苏的声音越来越小，又带起翻腾的情绪。
缓了半刻，她才问道，“你喜欢君上？”
“嗯。”
“那他呢？喜欢你吗？”
苏苏将脑袋枕在膝上，仔细回忆着上了苍梧山的点点滴滴。
从相护，到她自愿结成血契，再与颂泽双修……
好像，回回都是自己主动。
那人从未说过喜欢自己。
甚至情动时，苏苏也曾问过。
可他依旧没有回答。
思及此处，泪水又无声滑落。
烛熹不再多问什么，只告诉她，“不知今日你们发生了什么。苏苏，我陪着你，好好睡一觉。”
“天色已晚，明日，你再去问个清楚。倘若……倘若君上无心，那咱们便不要他了就是。我、我替你寻个更好的。”
烛熹哪有什么更好的，六万年来都在东躲西藏。身旁，只有个烈炎。
可她没经过情事，眼下也不知作何安慰。
苏苏只是闷声点了点头，“好，你陪着我。”
当夜，烛熹哄了她很久。
两人在深夜后，才渐渐入睡。
殿中暗处的身影，长身玉立，目光深邃。就着夜色，谁也没发现他。
他亦是站了很长时间，屋内再无动静，才离开了琼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