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方才还对苏苏的咄咄逼人而不满，眼见势头风向不对，又纷纷倒戈。
扶歌在一众质疑声中，被噎得僵住了背脊，她气急败坏道，“就算当初本座有疏漏又如何？要本座替你一族偿命？可以啊，方才说了，你不过真仙境界。要想诛神，便要留下自己的仙根灵脉。”
话音落下，苏苏冷笑一声，“神女已经言明，我是世上最后一只灵狸。小仙怎会赔上自己的性命？我更不会要了你的命，你死了又能如何？我数百名族人便能复生吗？”
苏苏转头看向苍澜，“请天帝定夺。此事，只要神女认罪，让她化尽半身修为，滋养昆仑灵脉，我便不再追究。”
天地初开不过九万年。
化她扶歌一半的修为，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众仙对着苏苏又有了一番新的看法：钝刀子割肉，不是要扶歌的命，是要她疼得难受啊，但又挑不出什么错处。
一个真仙敢与天神叫板，就算有靖川上神替她善后，这些人依旧佩服苏苏的胆量。
苍澜面露难色，他看了靖川一眼，那人神色依旧淡然。
瞬间他就明白，若是今日不给苏苏一个满意的说法，怕是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苍澜清了清嗓子，“神女，苏苏仙子所言有理。您这罚，不认也得认。”
扶歌周身微微颤抖着，她还想说些什么，可见着满殿仙君对她指指点点，终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默了良久后，她才道，“今日，本座认栽。不过，你最好别有什么把柄留在本座手上。否则，今日你没要了本座的命，来日，本座可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她拂袖而去。
空留一句传音：“半身修为，即日奉入昆仑山。本座，闭关。”
话音落下，苏苏终于松了一口气。
靖川亦是目不斜视，带苏苏离开了上清宫。
留下苍澜与众仙徘徊殿中，又多了一桩闲谈。
“退下吧。”苍澜屏退众人后，独自坐在高座上出神。
不知苏苏是何等来历，前有颂泽护着她，后又有靖川替她保驾护航。这灵狸，果真只是一只灵狸这般简单吗？
回凤仪台的路上，苏苏问道，“你什么时候收集了那些东西来？我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今日必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了。”
靖川笑了笑，“既然你要扶歌认罪，我自然要做足准备。不然，怎会叫你贸然入了上清宫。”
“嗯。”苏苏点点头，“君上啊君上，前八千年你就是伪装得太好了，我怎么就没发现竹影就是你。当初，若你愿早些带我回天虞山，也不至于扯出后头的许多事来。”
靖川笑而不语。
虽是含着笑意，可心底什么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从确定苏苏就是瑶姬转世，他没有一日不再后悔。
当初若能早些将她接回天虞山，苏苏现在也不至于……
肺腑之言被他按下，他只说，“眼下，扶歌已然认罪，接下来什么打算？”
“唔……”苏苏思索一番，“自然是留在凤仪台好生修炼，你不会赶我走吧？”
“怎会？”
你愿意留下，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赶你走……
紫宸宫中。
暮云勉强恢复了人形，靖川留下的丹药自然比老君的方子更好使，毕竟是神界的东西。他看着站在庭院中出神的颂泽，微微叹了气。
扶歌引半生修为入昆仑山的消息，已然传开。
当初两人对峙玉京殿，亦是为众人津津乐道。
有人说：“苏苏仙子不简单啊，连神女都敢叫板。”
有人说：“还不是傍上了靖川这座大神？我看她妖孽得很，勾着颂泽上神，又吊着靖川上神。紫霄神界怕是要变天喽。”
“可不是嘛，的确妖孽……”
诸如此类的言语数不胜数，但大多都被靖川按了下来。
苏苏听不见，他便不会大张旗鼓地去问了谁的罪。倘若苏苏听见了，那处理起来的方式又不同了。
当初，他能从容不迫地将东西准备好。
说到底，也得谢谢颂泽。
原本苏苏跟他提了一嘴，他自是会应下，可如何让扶歌认罪，却是他尚觉头疼之事。
可是，当天晚上，文昊却披星戴月上了一趟凤仪台。
他将两样东西拿出来时只是说，“暮云星君感念君上救命之恩，他知苏苏心结，这些东西，当是有用的。”
靖川一言不发，将方子与仙灵妥善保管，只道了声，“多谢。”
文昊离开后，靖川怎会不知，若是没有颂泽首肯，紫宸宫怎会擅自做主送了这两桩证物来。
暮云站了一会儿，他尽力掩下冷风牵起的一阵咳嗽，才转身折回自己殿中。
又遇见文昊，两人便在庭院中坐下闲聊。
自打苏苏从缚灵渊归来，文昊便想不明白，为何两人之前如胶似漆，一夜之间却变成了当下的情景。
他叹息一声，“星君，你说君上究竟在想什么呢？咱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明明心里是有苏苏的。”
暮云斜了他一眼，替他斟上一杯茶，“苏苏入上清宫替灵狸一族讨回公道，你还没回过神么？”
当初，颂泽为了省事，用术法掩了苏苏的真身，这事文昊不清楚。
说到这，文昊立马恍然大悟，“难怪呢，苏苏可是世上最后一只灵狸了。若是君上要断了病根儿，还得要她的天仙仙元……”
说及此处，文昊倒吸一口凉气，“你早就知道了？”
暮云点点头。
“怎么又不告诉我？”
茶汤在森寒的凛冬氤氲出一层层白雾，暮云默了默，“君上不让我说。”
“那以后，他们怎么办？君上怎么办？”
暮云摇了摇头，转而问，“这段时日，君上可有再用心头血？”
“说来也怪。”文昊思虑一阵，“前些日子，苏苏还没离山的时候，君上就没再用了。可是，也不见他发作过。他不让我诊脉，我也不敢上赶子贴在他跟前去。”
话音落下，两人都沉默了。
连跟了颂泽八万年的暮云都看不明白，文昊更是一头雾水。
庭院中，只留下一阵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