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悟了，却又像没悟。
空境，太过深奥，也太过虚无缥缈。
五蕴皆空，万法皆空。
刚刚获得的五觉清明，如今便要舍弃，这份超脱，非常人所能及。
然而，云亦辰却舍弃了。
正因为他舍弃了五觉，心中才无比的清明。
一股清流潺潺淌过心间，让他得以窥见那稍纵即逝的空。
无我、无你、无物三个孩子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
凤雨霏愤然甩开云亦辰的手，泪眼婆娑，哽咽着痛斥道，“云亦辰！你为什么要拉着我！你怎么那么无情！”
“是啊，无情，我为何会如此无情？”云亦辰心中不由地苦笑。
原来囚牛那句话中的无情，在这里。
无我，无你，无物，无情，并非见死不救。
万般皆弃，唯得空境。
“还记得这是一场试炼么？”
凤雨霏神色微怔，她似乎太过于投入，几乎忘了他们正在囚牛试炼之中。
然而，即便是试炼，她也不能任由三个小孩遇难而不管不顾，这不是她的性格。
“哼！即便是试炼，也不能见死不救！你的心里过意的去吗？”她对云亦辰无动于衷的做法颇为气恼，先前产生的好感荡然无存。
云亦辰轻声叹息，“记不记得那首曲子，《断魂殇》，而第三关的名字，叫择灭……”
“我不听，我不听……”凤雨霏紧紧地捂住耳朵，使劲地晃动脑袋，拒绝接受云亦辰讲的任何一句话。
四周景致悄然变化，二人重返秘境初始时的空间，耳畔轻绕着囚牛的弦音，温婉细腻，宛若情断之后的温柔慰藉。
“你们二人，可以离开了。”囚牛深沉的声音再度传来。
云亦辰微微一愣，这第三关没头没尾，就这么结束了？太草率了！
“我们……没过关？”凤雨霏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情，她并未感到身上有任何改变。
没有奖励，说明她没有过关，身旁的云亦辰也是一样。
囚牛没有回答她，自顾自拨动琴弦，“出去吧。”
二人面面相觑，终是无可奈何地离开了秘境。
秘境中，囚牛独自抚琴轻唱，
“一纸素笺，残词断章。
一笔相思，犹念墨香。
一朵落花，泪洒两行。
一曲肝肠断，弦音话悲沧。”
“这小子，竟能感受到那一抹虚无缥缈的空。或许，涅槃的境界真的能再现于世！”
……
云亦辰和凤雨霏踏出秘境的那一刻，着实吃了一惊——书院里大部分长辈如潮水般聚集在囚牛试炼之外，无不例外都在等着他们。
素来沉稳的陈平安此刻也难掩急切之情，疾步上前，“你们在秘境中都做了什么？过关了吗？”
当画面切换到那幅山野农家的景象后，在秘境外监视秘境里头情景的那片光幕顿时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到了。
囚牛试炼的第三关，犹如天堑，至今无人能够通过。
作为副院长的陈平安，自然希望在有生之年，有学生能创造历史。
“尽忙着带孩子了，应该是没过关。”云亦辰苦笑回应。
“带孩子？”此言一出，众人愕然，满脸难以置信。
“真的，第三关帮一对农家夫妇带孩子，一带带仨。”云亦辰见他们一副震惊的模样，反倒觉得有趣，索性越讲越离谱，“这第三关就是学习育儿经，可惜我们只学到一些皮毛……”
“滚！”陈平安气得胡子直哆嗦，狠狠地踹了一脚云亦辰的屁股。
云亦辰吃痛，捂着屁股，嬉皮笑脸地逃之夭夭了。
“雨霏，你说。”
凤雨霏双目无神，缓缓穿过人群，思绪依旧停留在那几个孩子的笑靥中，“他说的没错。”
看着凤雨霏孤独伤感的背影，众人满心疑惑，但他们相信凤雨霏不会说谎。
林青锋缓步至陈平安身旁，叹气道，“老陈，瞧这架势，他们怕是没过关，受刺激了。”
陈平安长叹一声，“不知有生之年，我还能否得见通关之人。”
正在这时，林芊芊突然失声惊呼，“你们看那！”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囚牛试炼开启的机关。
众人目光齐聚，只见机关仿佛被冰雪冻住一般，而整座秘境，光华逐渐暗淡下去，也披上了一层晶莹的冰晶，宛若时间凝固。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青锋哑然失色，他在书院几百年，从未见过如此现象。
陈平安心湖微动，凝视着囚牛秘境正在发生的变化，口中喃喃道，“这是开启秘境的元力枯竭了。”
“元力……枯竭，怎么会这样？他们两人在里面到底干了什么？”林青锋面色茫然，难以置信地问道。
数百年来，他头一次如此失态。
陈平安思索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变化，心中暗自思忖，“难道……他们真的过关了？”
此时此刻，周边的教职人员一个个悄然散去。
陈平安说过，这次秘境多付出的代价从他们薪水里扣。
开玩笑！这特么元力都枯竭了，下半辈子没日没夜地白打工都赔不出啊！
……
时光荏苒，接下来的日子，云亦辰醉心修炼，自在极意功也略有小成。
八重功法，第一重已经融会贯通，并且参透了第一重的招式——破苍穹。
自在极意功修拳，青冥功修剑，一拳一剑，相辅相成。
即便有从宁健仁和皇廷那里得来的补天丸辅助固本培元，经脉上的枷锁仍然限制着他的境界，体内元气反复沉淀，精纯凝实，却始终无法突破。
青冥功受制于境界的桎梏，提升缓慢。九重功法，甚至还不能习得第一重中的招式。
他时常拜会凤来楼，想打听是否有婉儿的消息，无一例外都被扫地出门。
白雪皑皑，转眼又是一年新春。
不同于往年热闹非凡，今年的云辰府蒙上了一层冷清。
除了客商差人送上一些商业往来的贺礼，再无他人登门拜访。
云啸独坐堂中，望着漫天的落雪，心中五味杂陈。
那一次被红楼围攻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不和云家做生意，顶多少赚些；可得罪红楼，若引火烧身，命都没了，还要钱何用？
没有人会愿意得罪红楼。
“吩咐下去，一切从简。”云啸轻声叹息，声音中带着无奈和妥协。
“是，家主。”
管家领命，正欲退下，却被梅七七拦住。
她柔声劝说，“老爷，请帖发不发，是道义；客人来不来，是情义。云辰府的新春宴一定不能从简，放心，今年我亲自操办。”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今年还会有人来么？”云啸愁眉不展，面露忧色。
若办新春宴，却无人赴宴，云辰府在轩辕大陆上的颜面又要受损。
“真朋友，都会来的。”梅七七安慰道，眸光异常坚定。
云啸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沉吟片刻，重重的拍了一记桌子，“好！今年云辰府的新春宴，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