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飞了一会儿,两人才在一处山坳之中找到了他们想找的同门。
但却没有一个是活着的。
地上全是死状凄惨、横七八竖的尸体,看着十分怵目惊心。
不过仔细一瞧,这些弟子大多着墨灰色弟子服,只有少数几具尸体穿着和云晨一样的青绿色袍衫。
还有一些尸体衣着散漫,看着像是散修和别宗的弟子。
两人急忙跳下去查看同门的状况,却发现无一生还。
陈最脸色冷沉,拧眉道:“死的多是外道弟子,蓝寻他们应该尚还安在。”
外道弟子就是外门弟子,通常内门弟子出去历练会挑几个顺眼的外门弟子一起陪衬,没事时让他们干些粗活,有事时就拿来挡枪。
云晨脸色也十分难看,沉吟片刻道:
“蓝寻师姐他们一行修为并不弱。”
言下之意就是,事有蹊跷。
“那个”
远处传来鹿呦弱弱的声音:“这里好像还有一个活人。”
“什么?”
两人同时一愣,快速上前。
那人被压在死人堆下,身穿蓝色锦衣,血糊了一脸,看不出长什么样子。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地叫着:“救我”
云晨将人扒了出来,仔细打量,有些诧异:
“玄天宗的人?怎么会在这儿?”
牟泽山隶属于青云宗境内,与北边的玄天宗南辕北辙,玄天宗的人就算做任务也不可能做到牟泽山来。
事情变得诡异起来。
陈最掏出丹药喂了那人一粒,又仔细查看了伤口。
“他们所受的伤并非是妖兽,也并非是灵器,倒像是妖刀”
两人心里俱是一沉,如果是妖族人到了牟泽山,那事情就变得严重多了
“我即刻传信回宗内,告知各位长老。”
陈最取出乾坤笔在虚空写下了几个金字,右手一挥,字就变成了金色的灵鹤,振翅一飞消失在了灰蓝色的夜空。
他转身道:“现在天色已晚,事态未明。你与鹿姑娘待在此处稍作休整,我去林中查探一番,或许能找到妖族人的踪迹。”
云晨提议道:“还是我去吧,我对妖族人更熟悉。”
陈最摇头:“你灵力还未恢复,若是碰到妖族人只怕凶多吉少。”
云晨欲言又止:“可是……”
“别可是了,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我只是去查探一下情况,又不会孤身迎敌。”
陈最踏上了飞剑,“照顾好鹿姑娘和玄天宗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回来拿你是问。”
话音未落,人已飞远。
云晨唇线抿紧,眸色冷凝,顿了一会儿走到鹿呦跟前。
“鹿姑娘,我想把同门的尸骨收敛一下,玄天宗的人就麻烦你照顾一二了,若是你听到什么异动,就即刻唤我。”
鹿呦心里无限凄凉。
本以为跟着蹭了趟免费顺风车,却没想到是一趟死亡列车。
一边是修仙大宗,一边是妖族人,全是神仙打架。
她一个凡人,夹在中间,要是两边打起来,她估计是第一个领盒饭的。
想到这里,她决定再挣扎挣扎,充分发挥一下白莲花不要脸的精神来求生。
“云晨哥哥~”她轻声唤道。
她这声音听着格外娇柔,听的云晨耳根都酥了酥,薄起绯色,他不明所以地回头。
“云晨哥哥,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些害怕”
夜风里,少女身姿纤弱,小脸苍白,只用清澈水润的黑眸怯怯地看着他,仿佛已将他当成了唯一的倚靠。
云晨眸光微滞,手指紧了紧,声音不自觉变得轻柔:
“莫怕,我就在附近,你唤我一声我便来。”
密长的鸦睫微微垂覆,少女眼眶泛红,柔唇轻瘪:
“我知道云晨哥哥你是个好人,否则也不会答应带我去青云宗找我哥哥,我也清楚你就在附近。
可我……还是有些害怕,我怕待会万一发生什么紧急情况,我身无寸铁的,恐怕只会沦为妖族人的盘中餐肉”
鹿呦又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蓝衣男子,眸中氤氲,贝齿轻咬:
“还有玄天宗的这位哥哥,呦呦实在是害怕自己只是一介凡人保护不了他”
一股我见犹怜的娇弱感,瞬间就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心里却在疯狂呐喊:
怎么样怎么样!姐都这么可怜了,你是不是应该丢件兵器给我自保一下!
少年伫在原地,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将手里的剑递了过去。
鹿呦心里一喜,果然还是白莲花这套管用,前世的媚术没白学!
结果她刚刚接过剑,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云晨:“……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鹿呦牙齿直打颤,白莲花的风姿险些维持不住:
“云晨哥哥,人家是凡人,拿、拿不动灵剑呢……”
她怎么就忘了,灵剑至少也要筑基以上的修士才能拿得动,而她现在连修行的门槛儿都还没入。
云晨反应过来赶忙拿走了剑,看着她欲言又止:
“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弱。
后面的话被他默默吞了回去。
鹿呦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双手都还在颤抖,冷汗滚滚:
“没、没事,是现在的我太弱了。”
靠!太可耻了!
她一定要进青云宗,一定要好好修炼,要变强!要变成那种飞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大佬!
云晨又默了默,半晌凭空变出一把三寸来长的匕首。
刃泛寒光,隐见水墨山水纹理,刀柄漆亮,一看就是个宝贝。
他拉过她的手腕,将匕首放进了她的掌心:
“这是我刚修炼时,师父送我的礼物,叫斩青丝。虽非灵宝,却也削铁如泥,你拿着防身用。”
说完,想了想,又把自己的本命剑靠在了一旁的树上,温声道:
“别怕,朝绝剑我也一并留给你。”
鹿呦愣了愣,看着少年清秀俊朗的面容,眸光怔然。
夜色如墨,月亮隐在云里,只洒下微弱光线。他大半张脸都隐在阴影中,唯见侧颜如玉、映着清晰的下颌朝她张望而来,红唇微漾,似夜里昙花倏然绽放。
“怎么了?”他轻问。
“啊……没、没什么。”
鹿呦咬着唇,摇了摇头。
说实话,这人好的有点不真实,和她认识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若说他单纯,偏偏他又极敏锐,若说他不单纯,偏偏她说的话,他又全都信了。
这般赤诚朗朗的模样,倒显得她有多处心积虑、多不堪似的。
本来骗他只是为了搭个顺风剑加自保,可现在她却无端地生出几许愧疚来。
云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朝着夜色中走去。
鹿呦握着匕首,靠着大树缓缓坐下,看了看旁边放着的那柄剑,眸光怔然。
看了一会儿,眼皮忽然打起了架。
连着赶路这么久,都没好好睡过一觉,身体的疲惫犹似翻江倒海朝她袭来。
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后,终于受不住,打算闭眼假寐一会儿。
谁知道实在太困,刚一闭眼就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前世跌落云端快死的那一刻。
梦里没有痛苦,只有血越流越多。
她想拿手去捂,却发现手骨也早就碎了。
恍惚间,有一道身影站在身前,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砸在了脸颊,像是眼泪却没有任何温度
“鹿呦!快走!”
一声大喊刺破了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鹿呦打了个激灵,随即睁开了双眼。
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围绕过来了十几个妖族人,他们奇形怪状,服饰迥然,皆是手持妖刀,面露凶相,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