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从紫星盒里出来的时候，那个要抓她的青云宗弟子已经不在。
周围一片空旷，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看来她在盒子里待的时间并不短。
鹿呦靠着里面浓郁的灵气，不知时间地修炼，饿了就吃饱腹草，渴了就饮灵泉水。
直至到了炼气第三层才想起她还要参加青云宗的弟子大选，这才依依不舍地爬了出来。
来安城内。
乌林一如往常地开始早早收摊儿，摊子上依然摆满了册子，却不再是鹿呦写画的那些。
他将东西有条不紊地塞进储物袋，然后跟周围认识的人一一打了个招呼才准备回家。
“还没找到啊？这怕是都有三个月了……”
左天这会儿刚从老爹的兵器铺里出来，正好看到乌林，就凑了上去。
“没有，大概率是没了。也罢，命不好。”
乌林抬头望天，声音洒脱，眼里却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哀伤。
“唉，多好看的一个姑娘啊就这么没了。这些天杀的，以后肯定会有报应的。”
左天长的有些五大三粗，脸却圆圆胖胖的，这会儿一脸惋惜的表情反而显得有点滑稽。
乌林没有回答，转头掏出了一袋子灵石给他。
“把这个给禄老大，以后我就不欠他什么了，春香楼也彻底归我一个人所有。”
左天接过袋子一脸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还得是我林哥，我还以为你欠那么多灵石，没个十年还不清，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年竟然就全还完了！这事儿，我可要回头好好跟兄弟们吹一吹！”
乌林垂下了眸眼，如果不是那个人……
他撇了下唇，吸口气，眼角微红若无其事道：
“城南街那边我就不去了，你改天把字据给我带回来就成，禄老大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没问题。”
左天大气地一拍胸脯，正要再跟他聊两句，随意斜瞥的眼珠子却蓦地一缩，激动万分地拍了拍乌林的肩膀。
“林哥！你快看，那是谁？”
乌林抬头，一抹熟悉的身影骤然映入眼帘。
对面的人也看到了他。
默契的，两个人相视一笑。
-
青云宗，青寒峰。
一只妖娆的红色蝴蝶扑扇着翅膀飞进了邵坛殿，缓缓落在一个美如谪仙，气质清冷的男人肩膀上。
大殿内只他一人坐在上首，显得空寂而寥落。
手指轻抬，玄色广袖垂褶些许，露出一截透白如玉的腕骨。
那蝴蝶顺势飞到了他细长的指尖，翅膀微张，一缕红色烟霭飘出，汇成了一行小字。
“竟然还活着……”
薄唇微勾，长长的眼睫轻掀，露出眸底的一抹兴味，男人手心一覆将灵蝶收起，缓缓起身。
“也罢，就让本尊亲自去看看，你到底是谁。”
“是故人还是敌人……”
他衣袖轻拂，眨眼就消失在了殿内。
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春香楼的门口。
此时的鹿呦还不知道上一辈子的‘老情人’因为她画的那些肖像画已经找了她好几个月。
等她一出现的消息传来，便按捺不住立刻寻了过来。
她此时正与乌林一人拿了一瓶桂花酿，爬上了春香楼最高的房顶，两个人你来我往，喝的正是起劲。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可以，命很贱，我喜欢！”
乌林灌了一口酒，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
“你还有一千多颗灵石还没分给我，我怎么舍得死？”鹿呦也笑着灌了口酒。
“那为你的回来，干一杯？”
“干一杯！”
两个酒瓶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纯粹而愉悦，恰如当空悬挂的月，少年赤诚的心。
“今后有什么打算？”乌林问道。
鹿呦道：“去参加弟子大选啊，你呢？今后想干什么？”
“我？我以前本来只想一心把欠别人的钱还完，让师父的春香楼得以真正保留下来。可现在钱还完了，春香楼也还在，我却反而不知道做什么了。”
乌林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有些茫然。
“原来之前的春香楼是你欠债买的啊？我说你每天那么努力，起早贪黑的。”
鹿呦恍然大悟，碰了碰他的肩膀揣摩问道：“你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现在能说说了吗？”
“我师傅？”
乌林歪了歪头，似在回忆。
“其实我是个孤儿，刚出生就被丢弃，有一个妖族妓人看我可怜就把我收养了。可没等我到两岁，她就被客人给作践死了。”
“后来，我就被我师父捡去了。”
“她是春香楼的老板，也是一名炼器师，春香楼里的姑娘和孩子全是走投无路被我师父收留的，就像我一样，但她从来不让他们卖身，只是靠弹唱跳舞赚些糊口钱。”
“直到有一天，楼里来了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年轻人。他能说会道，精明能干，总是哄得师父哈哈大笑，师父不仅把春香楼交给了他打理，还把炼器的手法也一并教给了他。”
“可后来，这人却不辞而别了。”
乌林眼神变得落寞而讽刺。
“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他把春香楼里所有的人都杀了，包括我师傅。”
“而我因为出门替师傅采买才躲过了一劫。”
乌林喉头滚动，眼眶泛红：“我很害怕，想找师傅，然后师傅就真的出现了，但却只是以鬼魂的身份……”
“再后来，这里就被管事堂的人收走，卖给了一个叫禄为的散仙。我稍长大一点后，就去立了字据将春香楼给赎了回来。”
乌林灌了一口酒，神色凄凉。
鹿呦喝了酒有些上头，十分气愤道：“这种人就是人渣！你就没想过报仇吗？把他找到大卸八块摔在你师傅的灵前！”
“想呀，怎么不想？”
乌林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我当时年纪尚小，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更何况，他修为不低，我却连修炼都还没入门，怎么可能是那个人的对手？”
“那你跟我一起去参加弟子大选吧。”鹿呦一脸真诚地建议道。
“参加弟子大选？”
“对！”
“不行的，”乌林自嘲一笑，“我一个出身卑贱，什么都没有的人怎么配——”
“你配！你天仙配！”
鹿呦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酒劲渐渐上来，便忍不住露出了本性，一把揽住乌林的肩膀。
“不是，小兄弟你怎么能有这种妄自菲薄的想法呢？你一个堂堂青宗小卦的主编，青云宗招收弟子需要什么条件你比我清楚多了，现在你说什么配不配的，多少有点自欺欺人哈！”
青云宗招收弟子，不拘出身，不限年龄，只看天赋和和灵根。但大多数年长之人已经修了别的心法，是以真正去参加大选的主要还是一些十几岁的少年人。
一般提前两月开始报名，经过一轮粗略的筛选之后，留有牌子的人才可以在正式参选当天进入青云宗的大门。
而现在离报名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
乌林迟疑道：“是，我知道，可是……”
青云宗被选上的弟子大多出身世家，偶尔有几个普通人被遴选上也是凤毛麟角，所以乌林并不觉得自己有希望被选上。
鹿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地豪气万丈，“行啦，就这么定了。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咱们俩一起报名，一起参选，嘿嘿。”
乌林看她似乎跟平常有些不一样，但他头脑也有点发涨，甩了甩头，有些大舌头地问道：
“你呢？你什么来历啊？那个什么鹿野不是你哥哥吧？”
见被拆穿，鹿呦也不再隐瞒。
“确实，我没什么哥哥，只有一个已经被人害死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