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悦儿直接跳下车,挽袖朝他俩走去,吴聘拉都没拉住。
然后一手叉腰,一手往鹿呦的胸口上点:
“我!江家四小姐!你知道江家吗?你们俩就算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见识的野人,也不能没听过我们江家的大名吧?你居然还想把车停在我脸上?哈!给本小姐气笑了都。”
江家?嘶,有点耳熟啊。
鹿呦眸眼一眯。
乌林一把将江悦儿拉开:“说话就说话,你动手动脚干嘛?”
江悦儿眼睛瞪得更大:“你个贱民居然还敢扒拉我!!”
她猛地一下抽出腰间佩剑:“来呀,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居然连我堂堂江家四小姐都不放在眼里。”
乌林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却被鹿呦拉到了身后,鹿呦笑着道:“那好啊,让我来会会你。”
江悦儿不察她居然敢接战,冷哼一声道:“待会可别哭。”
鹿呦回了一句:“你也是。”
江悦儿又是一怒,不再有任何犹豫,一剑朝她劈来。
鹿呦却是灵活往侧边一闪,手中顺势往腰间一摸,摸出了云晨给她的那把匕首,抬手反攻向江悦儿的腰窝。
江悦儿虽没有修炼心法,武功招数却学得很不赖,平常和那些下人对打,几乎没有打得过她的。
当下十分震惊,心中很快凛然,手腕一转,堪堪拦下这道攻击。
却又见那少女矮身往旁边一闪,一脚踩在了她的脚背,顺势一个肘击,击打在了她的膝盖骨上。
江悦儿痛得惨叫一声,却又更怒,挥剑的动作也更认真,不一会儿俩人竟打成了一团。
鹿呦前世被云義教导着学过不少剑法,所以应付起来倒也不算吃力,只是匕首和长剑相比,终归有点吃力,好在胜在更灵活。
她也没敢用灵力,两人你来我往,倒是打得不相上下,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过来。
还有人在旁边摆了个下注盘,押谁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乌林手指捏了又捏,一面紧张地看着打斗局势,一面扔了一包灵石在那注盘上:
“全押我妹妹身上。”
那摆盘的人问:“你妹妹是哪个?”
乌林指了指前面:“看到没,那个嫩得跟个黄杏子似的,长得最好看,压着对方打的,英姿飒爽的少女,就是我妹妹。”
对方翻了个白眼:“你直接说黄衣服那个不就行了吗?”
乌林眼神不离:“你不懂,三个字怎么能形容得完我妹妹?要不是今天没带笔,我非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文采斐然。”
摆注的人:“……等等,咱们俩很熟吗?”
乌林这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都摆注了你还问我熟不熟?天下赌友皆一家,你不知道?”
摆注的人默然片刻:“说的有理,兄台贵姓?”
乌林道:“相逢即是有缘,赌友不扒名姓,兄台,道上的规矩咱也得讲一讲。”
摆注的人:“……”
正在这时,那边的打斗也到了白热化阶段,鹿呦趁江悦儿一个失误,一脚将她踹飞在地上,用匕首抵在她喉咙上,问:
“服不服?”
乌林拍了拍下注人的肩膀,伸出手,语气得意:
“快快,灵石拿来,我就说我妹妹厉害吧。”
江悦儿气得脸都歪了:“你耍诈!你刚刚根本就是偷袭!”
鹿呦笑了笑:“兵不厌诈,你就说你服不服吧,江四小姐?”
“我服……”
江悦儿低下了头,却在口中默念了一句口诀,霎时从她腰间储物袋里飞出了一只蓝黑色的长鞭,瞬间就将鹿呦捆了个结实,她也趁机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
“我服你奶奶个腿儿。”
旁边的吴聘大惊失色:“四小姐您怎么把打神鞭给偷了出来?”
江悦儿不以为然道:“什么偷不偷的,我拿自己家的东西也算偷?”
原来这打神鞭是江家某个老祖的遗物,一直作为守护家宅的宝物供奉在祠堂,江悦儿这次出来竟是偷偷把它带走了,算是闯了大祸。
吴聘是真的气急了,可是江家离这里十几万里,一时半会儿还真拿她没什么办法。
江悦儿捡起自己的剑,往鹿呦脸上比划:
“小脸长得真嫩,要是划花了,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这么得意。”
鹿呦心中也是惊异,她发现在这打神鞭下居然使不出半点灵力,这应该是个品级不低的灵器。
她没有说话,默默地用拇指拨动着中指上戴着的那枚蓝色银戒。
这一阵子她倒也研究过这戒指的用法,转动上面嵌的蓝晶石便可以发挥出其不意地一道攻击,但威力不大,只能用来应急。
眼见攻击即将挥出,旁地里却突然打来一记刃风,直接将江悦儿打得倒飞三步,宝剑脱手。
鹿呦的那道攻击也打了出去,却只打了个空气。
乌林适时赶到,将鹿呦给扶了起来,吴聘也转瞬将打神鞭收起、扔进了自己的乾坤袋。
此时从后面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身穿白色纱裙的少女。
她头戴维帽,面拢轻纱,身姿绰约,看着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对着地上的江悦儿淡声开口道:
“都是要参选的弟子,姑娘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步履蹒跚、老态龙钟的男人,可在场却无人敢小瞧他,因为男人身上隐隐散发出只有金丹修士才有的威压。
“要你多管闲事,你又是什么人?”
江悦儿被打掉了宝剑自然愤怒,却碍于她身后的金丹修士没有敢上前。
“秋家,秋允之。”
少女声音很清,干净之余透着冷。
江悦儿却是发出一声讥笑:
“原来是秋家啊,那个早就在十几年前被灭了族,只留下一个遗孤的秋家啊,本小姐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
听到这话,周围原本围着看热闹的人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听说秋家当年不知惹怒了何人,被灭了整整一百多口人,连怀孕的妇人都不曾放过呢。”
“是啊,我也听说了,全族只有一个两岁的小女娃活了下来,看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秋家当年也是数一数二的修仙世家,族中高手如云,却能在一夜之间被人血洗满门,也不知这凶手会是怎样的顶尖高手。”
“住口!”
秋允之没有动怒,她身后的老人却是一脸阴鸷地看向众人。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僵持不下,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宏亮古朴的钟声。
似是从山顶传来,袅袅不歇间,又是两道钟声敲响,惊地众人皆抬起了头。
这是青云宗大开山门的钟声,代表这次的弟子大选即将开始。
江悦儿赶紧从地上捡起剑往腰间一插,还不忘回头朝鹿呦放狠话:
“要开始登记了,这次就算你运气好,下次可别让我再碰到你。”
鹿呦撇撇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江悦儿眉头一皱,又要发怒,却被吴聘赶紧拉走:
“快走吧,四小姐,那边已经开始排队了。”
江悦儿一边走,一边回头,“你给我等——”
话没说完,直接就被吴聘抬手提了起来:
“抱歉诸位,我家小姐小时候受过点伤,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
鹿呦环顾一下四周,本想向秋允之道个谢,却没想到人一晃就不见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前面就排起了三列长长的登记队伍,从山脚下的石阶一直蔓延到鹿呦他们所站着的空地上。
两人匆忙赶去,却还是差不多吊在了队伍最末尾。
站的位置还正好在太阳底下,连一点遮阳的树荫都没有。
这会儿烈日当头,灼灼炙烤,两人又不像那些富庶子弟有避暑的法宝,不一会儿就都热得呼吸困难,汗水直淌。
鹿呦没精打采道:“早知道就应该带把伞过来的。”
两人都没有参选经验,还以为来了就能直接进去,却没想到还得要先排队。
鹿呦小脸晒的通红,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而沉重。
思绪模糊间,右边的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拍。
下意识转头。
一抹清绿颀长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探进眼底,像是一碗点缀着薄荷叶的冰柠水,直接灌进心扉,连吹来的风似乎都因此变得凉爽。
那少年唇红齿白,墨发高束,清俊的眉眼干净明澈,正噙着一抹浅浅的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端的是风姿俊秀,意气昭昭。
不是云晨又能是谁?
“好久不见,鹿姑娘。”
云晨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越。
“云……”
鹿呦愣了愣,倏尔便勾起了一抹甜笑,声音清脆道:“好久不见,云晨哥哥。”
云晨哥哥?
乌林眉毛一拧,他这个正牌哥哥都没被这么叫过!
云晨微微点头,又垂了垂眸,语声略低:
“抱歉,本来之前答应了要带你来青云宗找你兄长,后来却食言了。”
当时薛玉宸伤势过重,云晨不得不提前带他回宗请人医治,虽然他请托了大师兄照顾鹿呦,可到底并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她,可伤势甫一养好,戒律堂的惩处也跟着下发。他和众人一起被关进思过崖数月,直到昨夜才被放出来。
刚放出来,就被告知今日是弟子大选。
他想着那少女应该会来,便一早拾掇整齐站在山门外等候。
逡巡许久,终于找到了她的身影。
鹿呦微愣,没想到他还惦念着这件事。
“其实……”
鹿呦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跟他解释清楚:
“我并没有什么兄长在青云宗,该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之前的话都是骗你的,对不起,我当时只是想让你带我来青云宗。”
少年怔了几秒,嘴唇微张,发出极轻的一道‘啊’声。
鹿呦面目羞惭:“对不起,云晨哥哥,当时我娘亲刚过世,我无处可去,所以……”
金色阳光掞在他眉眼,本就偏浅的眸珠显得越发清透,像是能将人心映得无所遁形般。
长睫轻垂,少年缓缓开口:“所以,你既没有兄长,又为何一定要来青云宗呢?”
没有责怨的语气,似乎只是有些好奇。
鹿呦没想到他关注点在这里,不应该是来责怪自己为什么要骗他吗?
她挠了挠头,笑得有几分尴尬:“昂……大家都说青云宗是个好地方,所以我也想来看看……”
少年点了点头:“下不为例。”
鹿呦愣住:“呃?什么?”
少年掀眼看她:“以后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鹿呦更讶:“以、以后?”
少年轻‘嗯’一声,又看向她旁边的乌林,略一扫,问道:
“这位是?”
乌林头一摆,咧出一口大白牙,不无骄傲道:“我?我是她哥哥。”
云晨:……?
鹿呦赶忙凑了过来,抓着乌林的胳膊介绍道:
“呃、他是我刚结拜的义兄,叫乌林,人很不错,嘿嘿。”
然后又指着云晨对乌林道:
“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位长得帅又心善的大哥哥,叫云晨,是青云宗的弟子。”
两个少年隔空互相打量了一番。一个青衣明澈,峭隽似仙山云鹤;一个眸如桃花,笑痞之间似雨后晴晖。
静默几秒后,云晨没有说话,乌林抱拳一礼:“幸会。”
云晨微颔首,声音淡淡:“幸会。”
尔后又转头看向鹿呦,轻扯了下她的胳膊袖:“跟我来。”
“啊?”鹿呦懵然。
云晨直接带着二人长驱直入进了青云宗的山脚大门。
门口的登记弟子看到他,激动地嚎了一嗓子:“云晨师兄!!”万分崇拜的样子。
云晨笑着颔首,道;“这两位是我朋友。”
登记弟子愣了一下,从桌子底下捣鼓乱翻了一下,拿出两张金色通行牌递了过去:
“拿这个,待会就不用搜身了,云晨师兄的朋友,那肯定没问题。”
云晨点头接过:“多谢。”然后一起塞进了鹿呦手里。
鹿呦还有点懵,却也没忘记分给乌林一只木牌。
而这一幕恰好被后面排队的江悦儿眼尖看到,直接跳了起来。
“为什么他们俩可以不用排队直接进去?”
她声音尖锐,惹地旁边的弟子白了她一眼 :“人家有关系,你有吗?”
江悦儿气结,她堂堂江家四小姐还比不上两个贱民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