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纵容秦萱到了二十四岁。就算秦萱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他也不能再任由她乱来了。
他作为父亲,在这几年里,他何尝不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如愿?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
可现在一切都不能再拖下去了,萱儿以后就会明白他做的一切对她来说,百利无一害。
秦萱从小聪慧懂事,却因安以轩和他僵持了整整九年!
秦桓看着面前面容憔悴的秦萱,心痛道:“你为了他固步自封,圈地为牢了九年。九年了,爹知道你还在为安以星的死愧疚,但是人是要朝前看的!安以轩都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阿萱,你到底自己折磨自己多久呢?”
秦萱抬头,眼泪在泛红的眼眶里打转。
难道……这些年的坚持,就止步于此了吗?
秦桓见秦萱不说话,最后只得冷冷道:“若你执迷不悟,那就在这跪着吧,跪到你想通为止。”
说完怒发冲冠地踏出书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秦萱一眼,最终拂袖而去。
只剩秦萱一人跪在书房门前的院子里。
秦萱缓缓抬头,明明阳光洒下来,她却不觉得暖和。
脑海里模糊地出现有关安以轩的记忆,好像,她与安以轩初次相见的时候,也是这般艳阳天。
那年秦萱才十四岁,也是爱玩的年纪,听说有热闹的灯会,便偷偷溜出秦府,人群涌动,她玩得尽兴,却迷失了回去的方向。
安以轩就这样出现了,来来往往的千百人,十四岁的秦萱遇见了正值十六的安以轩。
“姑娘,若是你愿意相信小生,小生可替你引路。”
那个时候,他还能听见这世间所有动听的声音,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眼里印着百家灯火、万里山河。
单纯懵懂的秦萱心里便留下了一个叫安以轩的少年。
安以轩通诗词、善书法、懂音律,虽家境普通,不是富家官宦子弟,但是这样一个天资聪颖、意气风发、前途大好的少年,秦桓面上不说,心里还是看好他的。
秦萱与安以轩也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纵然如此,两人也是遵守礼法,不落人口舌。
两人曾经合奏。
安以轩曾言:“弹曲如此,如见君面,如闻君声,如晓君心。”
这样的天作之合,谁会想到有一天,安以轩竟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丧失了听觉,完完全全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摧毁了安以轩所有的自信与骄傲,同时也断掉了安以轩和秦萱所有的可能。
秦桓绝不容许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聋子。
秦萱不仅没有远离安以轩,反而开始频繁去找安以轩,想让他振作起来,秦萱还给安以轩找城内最好的大夫,可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秦萱告诉安以轩,她不会就此放弃的。
秦恒大怒,私下派人去安家教训一下安以轩,想让他安分一些离秦萱远一点,至少秦桓以为教训的是安以轩。
其实是安以轩体弱多病的胞弟安以星,两人有七八分像,平时安以星并不经常出门,也不在外人跟前露面。
秦桓派的人冲到安家,并没有找到安以轩,派去的人为了交差便将安以星当着安奶奶的面狠狠暴打了一顿,当时他们以为只是简单地给安家一个教训而已。
而那次暴打,却让本就久病在身的安以星久治不愈,不久身亡!
安以轩之所以耳聋也是因为给他体弱多病的弟弟采药,去了闹魔的山里,被魔音震坏了耳朵。
两家的矛盾愈演愈烈,安奶奶逼着安以轩发誓永不再见秦萱。
安家将安以星安葬后,安以轩便对秦萱视而不见,安以轩愈是如此,秦萱愈是愧疚难当。
最初,安以轩连与常人沟通尚且难以做到,更无缘仕途。
秦萱知道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来适应之后的不堪与窘迫,所以秦萱常常派人偷偷照顾安家的生意;安排人家去收安以轩砍的柴;买安以轩的书法作品。
虽然如此,秦萱也一直都知道的,她与他之间绝无可能了,因为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她父亲的反对、安奶奶的抗拒……
更是安以轩亲生弟弟安以星的命!
秦萱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她想去找安以轩解释。
安奶奶明知道她在门外,仍然是逼着安以轩发誓,为的就是让她听见。
“我安以轩,此生绝不会再与秦萱来往。”
那句冰冷的话,像挥之不去的阴魂缠了她很多年。
一阵风起,刮起地上的花瓣,将花瓣吹到了秦萱的裙摆上。
她何尝不知她是圈地为牢?
过了很久很久,秦萱才深深吁了一口气。
“小桃,你去告诉我爹。”秦萱有些恹恹的,“我答应嫁给陈公子了。”
这么多年,秦萱终于对自己妥协了。
站在院子里陪着秦萱的小桃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小姐!”
城内
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
时溪抱着一个男婴,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子则紧挨在她的身边,在各家有关婴儿用具的店铺的小摊之间逛来逛去。
怀里的男婴是蓦阑所化,三四岁的孩子则是安以轩变的。
时溪正看摊子上哄小孩的玩物时,蓦阑传音道:“我们被盯上了。”
要的就是被盯上。
“好,我现在往人少的地方去。”话音一落,时溪放下手里的拨浪鼓,牵起安以轩就走。
等到人少了。时溪松开了牵着小安以轩的手,而是去逗弄怀里蓦阑的脸。
没想到平时看着冷冷的、闷闷的蓦阑,小时候的模样还挺可爱,脸也是软乎乎的。
当时溪再次伸手去牵安以轩的时候,却落了个空。
时溪骤然回头,却见对面一个少年一手提着小安以轩,正准备御剑离开。
时溪看看被符纸包裹住的小安以轩,又看看正准备御剑离开的少年。
谁知那少年和时溪对视过后,竟然慌慌张张地从本就不高的剑上掉了下来……
时溪:“……”派了个这么弱的吗?
这下她要装作被这个连御剑都不会的驱魔师抓走吗……
少年瞥一眼也掉下来的小安以轩,急忙站起来,念口诀召唤兵器,一道光芒乍现,手里就多了一把弓。
少年拉弓,一支金色的箭显现。
居然是斩魔箭——流云箭!
听闻仙门里只有一家有流云箭,那就是王家。
看来他们这趟的运气也是没谁了,时溪皱起了眉。
箭出,呼啸着直奔时溪而来。
时溪怀里的蓦阑动了动,想替她拦下这一箭,时溪却伸手按住了他的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他变回来,那岂不是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这点蓦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谁也没想到,一来就是令妖魔闻风丧胆的斩魔箭!
时溪是断然接不住的!
然而令所有人惊掉下巴的是,箭射到一半的距离,就像是蔫了一般落在了地上!
时溪:“……”
对面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