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阑一脸阴沉地看着陆倾之。
“原来守诺城的少城主竟然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啊。”不难听出,时溪语气里带着一些挖苦。
陆倾之算是给她上了一课。但是,其实她和蓦阑本来就是要留下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个陆倾之太过于心急,居然一开始就用强迫的手段。
陆倾之无奈地叹了叹气。
他也不想如此,虽然平时会陪着悦之玩闹,但他从没忘记过:他是守诺城的少城主。
时溪:“少城主,以这些天你的招待,就算你不用这种手段我和蓦阑也会尽一份力的,何必如此呢?”
陆倾之:“我不能浪费时间了,更何况我不想去赌人性。”
时溪道:“让蓦阑当你的帮手也不是没有问题,不过,我也要和你们同行。”
蓦阑:“……”
陆倾之:“不行!”
陆倾之的反对倒是令她有些惊讶,她继续道:“少城主不用担心,我不会跑,城门都关了我也跑不了的。更何况,我同你们一起,说不定能更快解决呢。”
蓦阑和陆倾之的神色并没有松动。
时溪补充道:“我不能离开蓦阑,要是蓦阑保护你去了,谁来保护我呢?”
蓦阑心里重复了时溪那句“我不能离开蓦阑”,眼神微动,随即松口道:“好。”
陆倾之稍显慌张,很快又镇定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拦你们。不过事情紧迫,我们过会就要出发。”
病情紧迫,不难理解。
街道
陆倾之戴上了盔甲,少了些公子哥的玩性,多了几分像模像样的威武。
时溪和蓦阑与他并行,后面跟着一列侍卫。
陆倾之看着萧条的街道,心里都还来不及感慨,就先往回春医馆走去。
他们一踏进医馆,正在药柜的小桐马上向前行礼:“少城主!”
陆倾之示意他起身,道:“刘大哥呢?”
小桐指了指里屋。
陆倾之、时溪和蓦阑进了里屋,只见地上到处扔着揉过的废纸团。
而刘大夫正在埋头写药方,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他将药方拿起来看,然后皱着眉将它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陆倾之见刘大夫尽心钻研的模样,缓声道:“刘大哥。”
刘大哥抬起头来,脸上显着疲态,眼睛布着红血丝,略微干裂的嘴唇,看上去这两天似乎都没有睡觉一样。
刘大夫起身,似乎有些不稳,只好用手撑着书案,勉强拱手行礼道:“少城主。”
“刘大哥,注意休息。”陆倾之关切道,“对于这病情刘大哥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方子……我暂时还开不出来”刘大哥面露愧色,“根据我的观察,一部分病人的霉斑已经开始往小腿以上部位长了,霉斑已经长到大腿根部的人已经无法行走。这样的病症实在是太奇怪了……刘某从未见过。”
时溪弯腰,打算捡起一个地上的纸团,蓦阑伸手拦住了她。
时溪正疑惑他的举止,只见蓦阑替她捡起地上的那个纸团打开,皱皱的纸张上写着一排又一排的字,全是药材。
他看完后朝时溪摇摇头,并没有什么发现。
陆倾之只是瞥了一眼时溪和蓦阑两人,然后对着刘大哥说:“刘大哥的意思是这霉斑不仅从下往上面长,而且让人丧失行动的能力。”
时溪在屋里转了转,时不时瞥向刘大夫的腿,接茬道:“按照这个说法,那如果长到人的腰上或胸口以上,后果难以想象啊。”
刘大哥点头:“正是。”
蓦阑直接道:“刘大夫一直在为这些人看病。”
既然给他人看病,那自然少不了把脉等肢体接触,那么就意味着,刘大夫……
陆倾之心领神会道:“刘大哥,据我得到消息,这病能通过肢体接触传染给其他人。”
刘大夫又坐下,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腿,道:“小桐给我说了城里今天贴的公告,不过对于我来说已经晚了,我的腿已经开始长霉斑了……”
闻此,陆倾之面色更加沉重了几分,不语。
刘大夫并不是城里唯一得病的大夫,怪病肆行,而城里的大夫却尽数感染。
这就好比与:两军交战,敌人来势汹汹、气势逼人,而我方却连一把像样的兵器都没有。
刘大夫好似知道陆倾之所忧虑的事情一般,他看着穿着盔甲,一扫以往吊儿郎当的陆倾之,正色道,“我虽为病者,亦是医者。届时,即便无法站立行走,刘某躺着亦能研究药方。”
“少城主,此乃守诺城之危难,我等鞠躬尽瘁、在所不辞!”刘大夫慷慨激昂道。
时溪怔住片刻,虽然她和蓦阑并非守诺城人,但也能知道为什么这位刘大夫在城里受人尊敬的原因了。
陆倾之为之动容,心生钦佩,道:“刘大哥……受倾之一礼。”
刘大夫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说:“少城主职务繁重,刘某就不浪费各位的时间了。”
陆倾之、时溪、蓦阑出了回春医馆,三人站在医馆门外街道的正中央,望着这一条有些萧条的街道。
时溪看着陆倾之问道:“那么,少城主,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
陆倾之深吸一口气,回道:“记录每家每户的病患情况,将那些无法被照顾的病人送到城西,顺便告知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
他们从回春医馆周围开始,开始了排查工作。
陆倾之给了身边的侍卫一个眼神,侍卫心领神会,敲了敲那扇门道:“有人在家吗?奉城主大人之命巡查。”
没有人回应。
侍卫又敲了三下,喊道:“有人吗?开下门!我们奉城主大人之命巡查!”
依然没有声音回应。
侍卫回头看向陆倾之,等待指令。
蓦阑嗅了嗅,忽地开口:“有霉味,屋里有人回应,可是声音太小,应该是离门远。”
看样子里面的人极有可能也染病了。
时溪提醒道:“大夫不是说了嘛,那霉斑长在人大腿以上之后,那人的腿相当于废了,根本走不得的。”
若真是如此,那就必须得将病人转移了,不然就是让病人自己等死。
陆倾之手掌摩挲着剑柄,下令道:“撞门。”
“不用这么麻烦。”时溪说完看向蓦阑,示意他开门。
蓦阑会意,上前一脚踹在门上,只见“啪”的一声,门光荣倒在地上。
时溪和蓦阑无视身后惊讶的目光首先踏进去,陆倾之跟着走进去,越往里走,味道越重。
一股发臭血腥味、霉味、以及肉腐烂的味道混合掺杂在一起,一时也让人分不清是哪种味道更重。
时溪用袖子遮住口鼻,蓦阑神色自若,陆倾之用手帕捂住口鼻,一行人往里面走去。
蓦阑先发现了味道的源泉,紧接着蓦阑时溪和陆倾之也看见了。
“救命——”
虚弱的呼救声断断续续响起。
“救命——”
那是一个下半身全是血迹的活人。
他看着应该四十几岁,趴在地上,看样子是想往门外爬。
之所以用爬这个字,是因为霉斑扩散到了他的大腿根部,有的甚至到达了腰部,他应该是最先得病的那一批病者。
他的腿已经完全腐烂了,血肉模糊、肌肉松散散,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两条腿了。脚踝处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散发着一股令人恶心反胃的恶臭。
而那些腐烂的地方有的隐隐约约竟然有蛆虫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