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模拟激烈的持续高G狗斗后，模拟舱刚刚恢复水平，李静就猛地推开舱盖，踉跄着冲出来，扶着冰冷的洞壁剧烈干呕。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汗水将额前碎发紧紧贴在皮肤上。
负责监控的军医迅速上前检查，无奈地对赶来的八路军空军总指挥萧劲摇了摇头。
萧劲在从迪化顺利返回之后，就被从115师调职到八路军总部，担任新成立的空军部长，算是一次极大的升职了。
李静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但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和眩晕感，让她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她的身体或许可以轻松驾驶落后的双翼螺旋桨风机，但却无法承受未来空战最前沿的烈度。
萧劲默默走到李静身边，递过一杯温水，声音低沉而温和：“李静同志，如果你还想继续尝试的话，我会阻止你的，你的身体已经明显进入了超负荷状态，继续这样训练下去不仅毫无意义，还会损伤你的身体。”
李静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泪珠滚滚落下，整个身体无力地倒了下去，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有我不行？明明我都已经那么努力了。”
一旁等待着轮值训练的其他飞行员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看李静情绪失控的模样。
八路军方面提供的新设备效果很好，几乎完全可以模拟出实机操作的体感，歼六和歼教七这样的先进飞机，也极大地开阔了飞行员们的眼界。
但新装备的出现，带来的不仅仅是好处，还有对飞行员身体素质的要求的提高。
仅仅只是半个月的时间，原本在西疆受训的四十二名飞行员，就已经有十人因为身体素质不达标而被淘汰，李静是第十一个。
其实李静本来应该是第一个被淘汰的，但作为四十二名飞行员中唯一的女性，李静咬牙坚持了下来，发誓一定要成为第一名女飞行员。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坚定的意志就可以改变的。
喷气式飞机在超音速飞行时所带来的巨大G力，多次让李静在模拟舱中直接昏厥。
而这一次，是李静的最后一次尝试。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告诉自己如果这一次还是不行，就直接放弃。
自己死了不要紧，可要是因为自己身体素质不达标，强行驾驶飞机，导致宝贵的飞机坠毁，那她就是民族的罪人。
可再怎么做好心理准备，当结局降临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李静还是控制不住心中涌起的浓烈的悲伤。
她跌坐在地上，心中只剩下一片茫然，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滚掉落。
李静用力捶了捶地面，绝望地跪趴在地，呜咽着自责：“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啊！呜呜呜……”
受到她的情绪影响，其他飞行员们，也都眼眶泛红。
李静虽然不是第一个被淘汰的受训飞行员，但大家都知道她有多么的努力。
她会抽出所有的时间加强自身，哪怕是在没有进行训练的时候，她也会去背各种飞机的参数资料。
可以说，在所有受训飞行员中，李静才是理论知识最为扎实的那一个。
世界上所有已知的飞机数据，她都可以脱口而出，信手拈来。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没办法驾驶世界上最先进的飞机。
萧劲也看得于心不忍，等李静哭了一会儿，这才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李静的肩膀。
“李静同志，天空的战场并非只有驾驶杆前那方寸之地。你的头脑，你的洞察力，你对战术的理解，是同样宝贵的武器。”
他指向那些复杂的模拟系统和战术分析室：“我们的飞机很先进，但相应的所需要的地面支持就越多，我们需要最优秀的教官，将你的经验、你的观察、你对敌机弱点的分析，转化为所有飞行员的战斗力！”
李静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萧劲的脸：“部长，我真的可以吗？我……我明明根本就驾驶不了歼六这样先进的飞机。”
萧劲微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不能？你的全面，大家都看在眼里，你扎实的理论基础，就是你最宝贵的财富。”
“你，愿意成为塑造更多雄鹰的‘铸翼人’吗？”
李静抬起头，眼中的水光尚未褪去，但迷茫已被一种新的、更加深沉坚定的光芒取代。
她看着那些依旧在液压支柱上翻滚、模拟着与超音速怪物搏斗的座舱，看着王海和曾航疲惫却专注的侧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之前十名被淘汰的飞行员，无一例外都选择了转为地勤。
李静现在理解了他们的选择。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远离她心爱的飞机。
哪怕不能自己亲自驾驶，也要凭着自己的双手，在背后默默支援己方的飞机升入天空。
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挺直了脊背，拿起记录本，走向战术分析室的方向。
那里的大幅战术板上，已经贴满了她记录的关于模拟“敌机”各种攻击模式、反应速度、雷达特性的分析要点。
模拟训练驾驶舱内部，已经不是她的战场，现在她需要在模拟舱之外发挥作用了。
训练结束的哨声响起。
王海和曾航精疲力竭地爬出模拟舱，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王海扶着酸痛的脖颈，走到巨大的观察窗前，望着洞外伪装网下静静蛰伏的歼-6那锐利的三角翼轮廓。
曾航活动着被操纵杆磨得发红发烫的手掌，也默默站到他身边。
洞外，夕阳的余晖为冰冷的钢铁巨兽镀上一层金边。
洞内，模拟引擎的尖啸余音似乎还在耳畔回响，那些被设定为“超音速怪物”的模拟敌机带来的巨大压力，如同烙印般刻在神经末梢。
李静走到两人身边，拿起笔记本主动开口：“王海同志、曾航同志，既然你们的训练时间已经结束，那就由我帮助你们复盘你们在模拟飞行时的表现吧，我全程关注了你们的训练过程，发现你们有如下几点并没有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