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展开双翼,一路飞驰电掣,抵达大将军所在的营盘外,简单通报一声,快步朝着陈公营帐跑去。
自从上次离开此地之后,他就一直没机会回来。
陈公营帐门口,那八个身穿玄黑重甲的亲兵依旧镇守于此,脸...
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少女赤脚踩在船板上,脚趾微微蜷缩。她叫苏璃,十八岁,从小在这片礁石林立的海岸长大。父亲早亡,母亲靠织网为生,日子清苦却安稳。直到三个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掀翻了渔村外的灯塔,也掀开了海底沉眠千年的遗迹。
那夜雷光撕裂天幕,一道青铜色的光柱自海沟深处冲天而起,直贯云霄。全村人惊醒,只见海面上浮现出一座倒悬的宫殿虚影,殿前立着一面巨大的古镜,镜面漆黑如渊,仿佛能吞噬月光。次日清晨,风暴退去,一切归于平静,唯独苏璃手中多了一块铜镜碎片??那是她在退潮后的浅滩捡到的,边缘锋利如刃,内里却流转着微弱的金芒。
起初她并未在意,只当是沉船遗物。可自那以后,每到子时,碎片便会发烫,映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画面:一片荒芜的裂谷,一名青年盘坐于青铜环中,胸口搏动着与她手中碎片同源的纹路;还有个白衣女子站在高塔之上,将残镜举向星空,口中低语:“群星之誓已启,轮回之门再开。”
这些影像越来越频繁,直至昨夜,镜中竟传来一声叹息:“第一百零二位镜主……你终于醒了。”
此刻,苏璃望着手中半块铜镜,指尖轻抚过那道蜿蜒的裂痕。阳光洒落,水面波光粼粼,忽然间,她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影子??本该落在船板上的倒影,竟缓缓偏移了半寸,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拉扯,朝着东南方向倾斜而去。
“又来了。”她喃喃。
这不是第一次。过去一个月里,她的影子总会在特定时辰出现错位,有时差一线,有时差寸许,仿佛另一个“她”正试图从地底爬出,取代她的位置。更诡异的是,每当影子偏移,脑海中就会响起一段陌生的记忆:一个少年跪在血泊中,双手捧着断裂的青云剑,嘶吼着“别丢下我”;一位老者临终前塞给她一只玉盒,眼神悲悯,“孩子,这是你的命,也是你的劫。”
她不懂这些画面从何而来,但她知道,它们和这块铜镜有关。
“丫头!”岸边传来粗哑的呼喊,“回港了!浪要起来了!”
苏璃回头,看见几个渔民正收拾缆绳,准备收网返航。她应了一声,将铜镜碎片贴身藏好,转身欲走,忽觉掌心一热??那碎片竟自行震动起来,镜面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似篆非篆,似隶非隶:
**“南行七百里,裂谷有光阶。见持剑者,汝命可解。”**
字迹一闪即逝,如同呼吸般短暂。
苏璃怔住。她抬头望向东南方,那里正是陆白所在的葬月渊方向。七百里?那是南疆最危险的禁地,传说中有蛊母残魂游荡,连朝廷探子都不敢深入。
可她没有选择。
当晚,她悄悄离家,背着干粮与水囊,踏上南行之路。母亲若知,定会拦她,但她已无法再忍受每夜梦中的低语与影子的异变。她必须找到那个“持剑者”,弄清自己为何会成为这诡异命运的一部分。
七日后,她抵达葬月渊外围。
这里毒瘴未尽,枯藤缠绕山壁,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生机交织的气息。她沿着一条隐秘小径前行,途中遭遇三波游荡的蛊虫,皆是些低等噬骨蝇,靠本能捕食活物。幸而她身上铜镜碎片屡次预警,让她提前避开险境。
第八日黄昏,她终于望见那道横亘天地的光阶??由无数符文串联而成,悬浮于深渊之上,宛如登天之梯。而在光阶尽头,青铜圆环静静旋转,仙藤缠绕其上,一名青年负手而立,眉宇间透着疲惫却不失坚毅。
正是陆白。
苏璃屏息,心跳如鼓。她不敢贸然靠近,只躲在岩后窥视。这时,耳边忽然响起稚嫩的声音:“你是来找他的吧?”
她猛地转身,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正蹲在她身后,手里握着一株金色藤蔓幼苗,正是林昭。
“你怎么知道?”苏璃警惕地问。
林昭咧嘴一笑:“因为我也带着青铜纹,也做过相同的梦。而且……”他指了指她胸前,“你的碎片,在发光。”
苏璃低头,果然见铜镜碎片透过衣料泛出淡淡金辉,与林昭掌心的纹路遥相呼应。
“我们是一类人。”林昭说,“被选中的人。”
两人沉默片刻,最终一同走向光阶。然而就在踏入第一步时,一股强大阻力迎面撞来,仿佛空气化作了铜墙铁壁。林昭咬牙硬闯,勉强跨入两步,却被弹飞出去,摔在地上咳血不止。
苏璃也被震退数步,胸口闷痛。
“不行……结界排斥外来者。”她喘息着,“除非……”
“除非有他允许。”陆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他站在光阶尽头,目光扫过二人,最后落在苏璃胸前那抹微光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也有残镜?”他低声问。
苏璃点头,取出碎片。陆白走近几步,在距离三丈处停下??这是结界允许的极限。
“这不可能……”他盯着那碎片,声音微颤,“这是初代镜主左翼的‘承愿之片’,百年来从未现世。它怎么会出现在你手里?”
“我不知道。”苏璃坦诚,“我是海边的渔女,从没想过什么镜主、什么使命。我只是……每天梦见你,梦见那个裂谷,梦见我的影子不再属于我。”
陆白闭眼,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历代镜主传承,并非单纯血脉延续,而是“执念投影”。每一位新任镜主,都是前代牺牲者意志的延续,是千万亡魂共同托付的容器。而“承愿之片”的出现,说明初代镜主的英灵意志仍未散去,仍在寻找新的承载者。
换句话说,苏璃不是偶然卷入这场浩劫??她是被整个镜主体系主动唤醒的继承者。
“你们都来了。”陆白睁开眼,语气沉重,“那就听我说完真相。”
他缓缓讲述:千年前,初代镜主以自身为祭,封印虚渊,却未能彻底斩断其根源。于是他将灵魂分裂为九片,分别藏于九面残镜之中,散布万域,等待后人集齐,重启“群星之誓”。每一面残镜都会选择一名宿主,赋予其部分记忆与能力,唯有集齐九人,才能真正关闭虚渊之门。
韩昭曾是第二位候选人,却因贪恋力量堕入黑暗;他自己是第一百零一位,耗尽生命维系结界;如今林昭与苏璃同时现身,意味着第一百零二与第一百零三位镜主已然觉醒。
“但问题在于……”陆白看向苏璃,“你手中的‘承愿之片’,只能认主一人。若你们争执,反会削弱彼此力量,甚至引来虚渊倒影趁虚而入。”
林昭冷笑:“所以我先到,理应是我继承。”
苏璃反驳:“可碎片选择了我,梦境指引我来此,难道只是巧合?”
两人对峙,气氛骤紧。
陆白忽然抬手,青云剑出鞘半寸,寒光乍现。
“够了。”他说,“镜主不是争夺权力的身份,而是背负死亡的职责。你们若不能明白这一点,哪怕集齐九镜,也无法开启群星之誓。”
他顿了顿,望向远方天际。
“我可以教你们掌控印记,引导残镜共鸣。但最终谁能成为真正的镜主,不在我决定,也不在你们争抢??而在虚渊是否承认你们的存在。”
话音落下,大地忽然震颤。
葬月渊底部,那道曾被青铜巨门封锁的地缝再次裂开一丝缝隙,黑雾涌动,一只苍白的手从中伸出,五指张开,仿佛在召唤什么。
紧接着,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是林昭体内传出的沙哑低语:“杀掉她,你就自由了。”
另一个则是苏璃耳畔浮现的温柔呢喃:“相信我,我能带你回家。”
他们的瞳孔同时闪过一抹幽光,随即剧烈挣扎,抱住头颅,痛苦嘶吼。
陆白脸色大变:“不好!虚渊在尝试寄生!它已经察觉到新镜主的气息,正在用他们内心的恐惧与渴望侵蚀神识!”
他一步踏出光阶,竟无视结界排斥,强行跨越禁忌之地,一把抓住两人肩膀,将精纯灵力注入其体内,压制那股入侵之意。
“听着!”他怒吼,“你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对方,不是虚渊,而是你们自己心中不愿承担的软弱!若连这点恐惧都战胜不了,还谈什么守护苍生!”
林昭喘息着抬起头:“可……我娘死于巫族余孽之手,我只想复仇!我不想做什么镜主!”
苏璃泪水滑落:“我只是一个渔女……我没有力量,也没有资格决定天下命运……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陆白看着他们,眼神渐渐柔和。
“我也曾这样想过。”他轻声道,“当年老营主把玉盒交给我时,我才十五岁。我不懂什么叫使命,只知道我想活着,想回家吃饭。可当我看到北境将士一个个倒下,看到阿鸣为了掩护我失去右臂,我知道,有些事,就算不想做,也必须有人去做。”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
“现在,轮到你们了。”
风穿过裂谷,吹动仙藤摇曳。那青铜圆环上的印记微微闪烁,仿佛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契约。
一夜过去,林昭与苏璃盘坐在圆环外侧,各自凝视着手中的印记与碎片。他们在对抗内心幻象,也在重新审视自己的渴望。
第三日清晨,苏璃率先睁眼。
她将铜镜碎片高高举起,面对朝阳,轻声说道:“我不是为了成为谁而存在。我是苏璃,生于海边,长于风雨。如果这就是命运,那我接受。但我不会让它主宰我??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走完这条路。”
林昭紧随其后,握紧金藤幼苗,咬牙道:“我也不要任何人替我报仇。我要亲手终结这一切。为了我娘,也为了所有被践踏的人。”
刹那间,两件残宝同时爆发光芒,彼此呼应,竟在空中交织成一道螺旋符印,缓缓降落于青铜圆环之上。
陆白仰头望去,嘴角露出久违的笑容。
“群星之誓……开始了。”
他转身走入圆环深处,取出一支短笛,轻轻吹响。笛音悠远,带着北境军营特有的节奏,正是那首《伏虎行》。
林昭听见了,眼中闪过泪光。
苏璃也听见了,影子终于回归原位,不再错移。
而在千里之外的荒塔之巅,白衣女子再次伫立风中,手中残镜金光暴涨。
“两位新主已觉醒,三镜将合。”她低语,“接下来,是时候去找第四片了。”
她展开一幅古老地图,指尖点向西北雪原??那里标注着一处废弃的伏虎营旧址,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第九队驻地,全员阵亡,唯余一口青铜棺。”**
风起云涌,新的征途已然铺展。
镜子照见的从来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而未来,正从这一刻开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