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落后一些的武者修士,很快被下方追赶上来的战尸抓住,拖拽下去,被黑压压的尸潮淹没。
不论是武道真人周身环绕的血气,还是金丹真人凝聚的身光,持续到现在,都已经消耗巨大,抵挡不住诸多尸气尸毒的侵蚀...
风雪自西北而来,卷过荒原的枯草,如刀割面。伏虎营旧址早已被岁月掩埋,只剩半截焦黑的旗杆斜插在冻土之中,上面缠着一面残破的军旗,依稀可见“第九”二字。寒鸦盘旋于空,偶尔发出嘶哑啼鸣,仿佛在哀悼那些未曾归乡的亡魂。
白衣女子踏雪而行,足下无痕,衣袂飘然若仙。她手中残镜映出这片废墟的倒影,却非如今模样??镜中所见,是百年前那夜:火光冲天,战鼓震地,九队将士列阵于雪野之上,背靠青铜棺,死守不退。敌影如潮,黑雾翻涌,虚渊之仆自地底爬出,手持骨刃,眼泛幽绿。那一战,无人生还,唯有一口青铜棺沉入地脉深处,封印着第三片残镜:“镇魄之镜”。
“就是这里。”她轻语,指尖抚过地图上那行小字,眸光微闪,“第九队以命为祭,只为护住这一片不被虚渊吞噬。可惜……后人不知其重,任其湮灭于风雪。”
她抬手,残镜悬空,金光洒落,照向地面。刹那间,积雪崩裂,冻土翻卷,一道青铜纹路自地下浮现,蜿蜒成环,中央凹陷处,正是一枚古朴锁扣,形如镜钮。
“开。”
一声令下,天地寂静。
锁扣缓缓转动,轰隆之声自地底传来,整片废墟剧烈震颤。那口沉埋百年的青铜棺破土而出,通体刻满符文,每一道都渗着暗红血迹,似仍在流淌。棺盖缝隙间,透出一丝微弱却坚定的金芒,与白衣女子手中的残镜遥相呼应。
就在此时,远处雪原尽头,一匹瘦马奔来,背上驮着一名少年,披着破旧皮袄,脸上覆霜,眼神却锐利如刀。他翻身下马,喘息未定,已拔出腰间短刀,指向白衣女子。
“你是谁?为何动我先辈之棺!”少年怒喝,声音沙哑却有力。
白衣女子回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微微一怔。
“林烬?”她低语,“第九队遗孤……你还活着?”
少年瞳孔骤缩:“你认识我?”
“当然。”她轻叹,“你出生那夜,正是伏虎营覆灭之时。你母亲将你藏入马腹,随溃军逃出,自己却留下面对千军。她临终前,将一枚玉佩塞入你襁褓??上面刻着‘烬’字,寓意‘余火不灭’。”
林烬浑身一震,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枚温润玉佩,正是他从小贴身佩戴之物。他从未知其来历,只知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信物。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声音发紧。
“因为我也曾是镜主之一。”白衣女子转身,目光如星,“我是第七代镜主,名唤沈昭宁。而你母亲,是我的亲传弟子。”
林烬僵立当场,短刀垂下。
“那你……为何现在才出现?”
“因为我被囚于虚渊边缘百年。”她抬手指向天空,“每一任镜主陨落后,英灵皆不得安息,只能徘徊于群星之誓的裂缝中,等待新主觉醒,才能短暂现世。如今三镜将合,我得以借残镜之力归来,指引你们前行。”
她话音未落,青铜棺忽然剧烈震动,棺内传出一声低沉嗡鸣,如同心跳复苏。紧接着,一道金光自缝隙喷薄而出,直冲云霄,竟在空中凝成一行古老文字:
**“持镜者至,镇魄归位。”**
林烬跪倒在地,热泪盈眶。
“娘……我终于找到你守护的东西了。”
沈昭宁缓步上前,伸手按在棺盖之上,低声诵念:“以血为引,以魂为契,九队忠烈,可安息矣。”
话毕,她指尖划破掌心,鲜血滴落符文之间。刹那间,整口青铜棺金光暴涨,符文逐一亮起,最终汇聚于中央锁扣。轰然一声,棺盖开启,没有尸骨,没有陪葬,唯有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静静悬浮??镜面漆黑如墨,背面镌刻山河纹路,中央嵌着一颗赤色晶石,宛如凝固的心脏。
“镇魄之镜。”沈昭宁郑重接过,“它承载的是千万亡魂的执念,唯有心怀大义、不惧牺牲之人,方可触碰。”
她转身递向林烬:“你母亲用生命护住它,就是为了等你今日归来。”
林烬双手颤抖,却不敢伸手。
“我不配……我只是个逃兵的儿子,连刀都握不稳……”
“你不是逃兵。”沈昭宁厉声打断,“你是第九队最后的火种!他们为你而死,不是为了让你躲藏一生,而是为了让你继承这份责任!”
风雪呼啸,林烬低头看着玉佩,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母亲怀抱婴儿,在火海中奔跑;战友们背靠背围成圆阵,嘶吼着最后一句口号;父亲倒在血泊中,手中仍紧握断枪,口中喃喃:“守住……守住……”
泪水滑落,冻结成冰。
他缓缓伸出手,握住“镇魄之镜”。
刹那间,金光贯体,无数记忆涌入神识??那是九队每一位将士临终前的遗愿:有人想回家看一眼老母,有人想娶青梅竹马过门,有人只想再喝一口家乡的米酒……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句低语:
**“孩子,替我们活下去,也替我们战斗。”**
林烬仰天长啸,双膝跪地,额头触雪。
“我答应你们……我一定会让这面镜子重新照亮人间!”
与此同时,葬月渊。
苏璃与林昭盘坐于光阶之下,体内印记已然稳定,残镜共鸣不止。陆白站在青铜圆环前,凝视着两人,眼中既有欣慰,也有隐忧。
“三镜即将聚合,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他低声道,“虚渊不会坐视我们集齐残镜,它一定会派出更强大的寄生体,试图夺舍新主。”
话音刚落,大地猛然一颤。
东南方天际,乌云聚拢,形成一只巨大的眼睛轮廓,瞳孔深处,浮现出苏璃的身影??却是另一个她:面容冷峻,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微笑。
“你看,这才是真实的你。”幻影开口,声音与她一模一样,“软弱、恐惧、逃避……你以为你能承担使命?你不配。让我来代替你,我会终结一切痛苦。”
苏璃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林昭立刻察觉不对,一把抓住她手腕:“别听它的!那是虚渊在利用你的自我怀疑!”
“可她说得对……”苏璃哽咽,“我只是一个渔女,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决定天下命运?万一我做错了呢?万一……我又害死了谁呢?”
幻影步步逼近:“你已经害过人了,还记得那个送你干粮的老伯吗?他在你离开后第三天,被蛊虫啃噬致死。还有那个帮你引路的小孩,昨夜被毒瘴夺去性命。他们都因你而死,因为你不够强,因为你犹豫不决。”
苏璃猛地捂住耳朵,泪水狂涌。
“闭嘴!闭嘴啊!”
陆白疾步上前,一掌拍在她肩头,注入灵力:“听着,苏璃!虚渊最擅长的,就是放大你内心的阴影!但它永远无法理解??正是因为我们有恐惧,才会懂得珍惜;正因为我们会动摇,才证明我们真实存在!”
他目光灼灼:“你不是完美的容器,你是活生生的人!而人之所以能战胜神魔,正是因为我们会痛、会哭、会挣扎,但仍选择前行!”
苏璃抬头,泪眼模糊中,看见自己的影子终于不再错移,而是稳稳落在脚下,与她同步呼吸。
她深吸一口气,擦去泪水,缓缓站起。
“我不是为了成为英雄才踏上这条路。”她低声说,声音却越来越坚定,“我是为了不再失去任何人。我不想再看到无辜者死去,不想再听见亲人哭泣。如果这就是代价,那我愿意背负。”
她举起“承愿之片”,直面幻影。
“我不否认我的软弱,但也不会让它主宰我。我是苏璃,我来了,我看见了,我要改变这一切。”
话音落下,残镜爆发出璀璨金芒,如同朝阳初升,瞬间撕裂幻影。乌云崩散,那只巨眼发出凄厉尖啸,最终消散于天际。
林昭咧嘴一笑:“厉害啊,渔女大人。”
苏璃白他一眼:“少贫,还不赶紧准备?三镜合一,就在今夜。”
陆白点头,走向青铜圆环中央,取出三枚玉符,分别刻有“愿”、“誓”、“魄”三字。他将玉符置于圆环三极,随后退后三步,盘膝而坐。
“子时三刻,星辰交汇,群星之誓将启。”他闭目道,“你们需同时注入精魂之力,唤醒残镜本源。记住,不可强行融合,必须心意相通,彼此信任。否则,反噬之力足以撕碎你们的灵魂。”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午夜钟声未响,天地却已悄然变色。南疆夜空,繁星点点,忽然开始移动,排列成古老的阵图。光阶随之共鸣,符文逐一亮起,自下而上,如星河倒流。
苏璃手持“承愿之片”,林昭握紧“镇魄之镜”,各自站定方位。
“准备好了吗?”林昭问。
“废话。”苏璃笑了,“一起上吧,搭档。”
两人同时催动印记,灵力如江河汇海,注入青铜圆环。刹那间,金光冲天,三枚玉符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飞舞,最终合为一体,化作一面完整的铜镜虚影!
虽仍残缺六片,但这第一轮聚合,已让群星为之震动。
虚空中,响起一声悠远钟鸣,仿佛来自宇宙尽头。
**“群星之誓,初启。”**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沈昭宁抱着“镇魄之镜”立于高塔之上,感受到那股波动,嘴角微扬。
“三镜已合,接下来……是时候去找第四位了。”
她展开地图,指尖滑向南方密林,停在一座行将倒塌的庙宇上,旁注一行小字:
**“鬼面僧镇守之地,供奉盲眼佛像,佛泪成河。”**
而在更深的地底,虚渊核心,一座由骸骨堆砌的王座之上,一个模糊身影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张与陆白极为相似的脸,却更加苍白,眼中无光,唯有无尽黑暗。
“第一百零二位……第一百零三位……”他低语,声音如万鬼齐哭,“很好,都来了。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能否承受真正的‘代价’。”
他抬起手,轻轻一握。
霎时间,世间所有镜面,无论铜镜、水洼、琉璃窗,全都映出同一个画面:一名少女跪在血泊中,手中紧握断裂的青云剑,抬头望着天空,唇边溢血,却笑着说了两个字:
“再见。”
陆白猛然睁眼,胸口剧痛,仿佛被人狠狠刺穿。
他知道那是谁。
那是他死去的妹妹,陆瑶。
也是第一位主动献祭的镜主候选人。
“原来……你也回来了。”他喃喃,“姐姐,你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风穿过葬月渊,吹动仙藤,光阶依旧闪耀,而新的旅程,已在血与火中悄然铺展。
镜子照见的从来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而未来,从来不曾许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