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西域北部海底。
黑色蝙蝠双眼幽芒闪动，神色内先是露出一抹惊恐。
随后则是狐疑，紧接着，便是阴沉。
“不能小看此人，这样都能被他发现…
他方才用的是什么术法，竟给我一种极为诡异之感。”
骸骨沉默中，身体立刻抬起，飞驰中直奔海面而去。
刹那间，就从海中飞出。
“罢了，此地不可久留，只能去云星海暂避。
这方腾…太过诡异！”
骸骨身体一晃，直奔远处飞去。
可就在他飞出的瞬间，距离这里，分明有近一年的海面。
秦川......
秦川双足踩在海底的泥沙之上，四周漆黑如墨，唯有青雨从天而降，在海水的阻隔下化作一道道幽蓝色的光丝，缓缓垂落。他的身影静立如石，衣袍猎猎，却无风自动。那股自骨髓深处弥漫而出的死气，早已与这片海域融为一体，仿佛他本就是这青海的一部分。
他闭目凝神，感知着脚下这片沉沦的大地。
这里曾是西域最繁华的疆域，如今却被无尽海水覆盖，亿万生灵葬身于此，魂魄不散，化为幽魂游荡。可在这片死寂之下，秦川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不是单纯的死亡，而是一种近乎于“孕育”的沉眠。
“不对……”他低语，声音被海水吞没，“死亡不该如此安静。万物归墟，终有回响。可这里……太静了。”
他缓缓蹲下，指尖轻触海底泥沙。刹那间，一股冰冷至极的意念顺着指尖逆流而上，直冲识海！
轰！
识海震荡，画面纷至沓来??
无数修士临死前的哀嚎、家族覆灭时的血火、强者怒吼却被灭绝之力瞬间碾碎成尘……一幕幕惨烈景象如潮水般涌来。但就在这些毁灭的画面尽头，秦川看到了一缕微弱的光。
那是一道盘踞于地脉深处的巨大锁链虚影，缠绕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锁链锈迹斑斑，却仍有残余符文闪烁，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而在锁链中央，一颗跳动的心脏正缓慢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引动整片海底的死气随之起伏。
“那是……什么？”
秦川猛然睁开双眼，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幽魂会本能地排斥他??并非仅仅因为他体内尚存一丝生机，而是因为……他正在接近这片死域真正的核心！
“这青海之下，并非只是灭绝的产物。”他喃喃，“它是封印之地！有人以整个西域为祭，将某个存在镇压于此！而这场青雨，不过是封印松动后的外泄之兆！”
念头一起，四周的死气骤然变得躁动起来。
原本游离于海底的幽魂开始汇聚，形成一片片黑雾般的漩涡，围绕着他缓缓旋转。那些死去的修士残魂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竟齐齐发出无声的嘶吼，朝着秦川扑来！
这一次，它们不再是零散的袭击，而是有组织、有目的的围杀！
“想阻止我知晓真相？”秦川冷笑，身形不动，右手缓缓抬起。
血图腾在他掌心浮现，猩红如烙印，隐隐有龙吟之声传出。
但他并未动用血图腾的力量，而是深吸一口气，任由体内最后一丝生机缓缓沉入丹田，尽数转化为死气。刹那间，他的皮肤泛起灰白之色，呼吸停止，心跳几近于无，整个人如同真正死去一般。
那些扑来的幽魂在靠近他三丈之内时，忽然停滞。
它们迟疑、徘徊，仿佛面对的不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早已腐朽千年的尸骸。
数息之后，幽魂群缓缓退去，重新消散于黑暗之中。
秦川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色苍白如纸。
刚才那一瞬，他几乎真的“死”了一次。若非太虚无量诀护住元神一线清明，此刻恐怕已沦为这海底万千幽魂之一。
“果然……只有彻底模拟死亡，才能瞒过这里的‘眼睛’。”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抹锐利光芒。
他不再犹豫，迈步向前走去。
每一步落下，脚下的泥沙都会翻涌出丝丝黑气，仿佛大地本身也在抗拒他的前行。越往深处，那种压抑感越强，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始终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座巨大的废墟。
那是曾经西域第一宗门??天玄圣地的遗址。
断裂的石柱横七竖八地插在海底，牌坊倒塌，山门崩裂，唯有中央一座祭坛依旧屹立，其上刻满古老符文，虽已被海水侵蚀大半，但仍能感受到残留的浩瀚威压。
秦川踏上祭坛，目光落在中央一块凹陷处。
那里，赫然有一个掌印的痕迹，边缘布满裂纹，像是有人曾在此处强行破开封印。
“有人来过……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他心头一震，立刻运转神识探查四周。
就在此时，一道微弱的波动忽然从祭坛下方传来。
秦川神色一凝，毫不犹豫地一掌拍下！
轰隆！
祭坛应声碎裂，露出一条通往地底的阶梯。阶梯幽深不见底，两侧墙壁镶嵌着无数骸骨，每一具都穿着不同宗门的服饰，显然是当年参与封印的修士遗体。
他们并非战死，而是自愿献祭，以自身精魄加固封印。
秦川一步步走下阶梯，越是深入，空气越是凝滞，连海水都无法渗透进来。最终，他来到一间封闭的石室之中。
石室中央，悬浮着一面青铜古镜。
镜面漆黑如渊，映不出任何影像，反而像是能吞噬光线。而在镜框四周，雕刻着九条形态各异的荒兽，其中一条通体雪白、独角狰狞的异兽，赫然便是小白的模样！
“这是……太古九大荒兽的图腾？”秦川瞳孔猛缩。
他忽然想起小白曾说过的一句话：“我忘记了很多事，只记得自己来自极北冰原，曾在一场大战中陨落，后来被人救走……”
难道，小白与这面镜子有关？
正当他思索之际，青铜镜突然微微颤动，镜面泛起一圈涟漪。
紧接着，一个苍老而冷漠的声音从中响起：
“外来者，你不该来这里。”
秦川冷声道：“你是谁？”
“我是最后一个守镜人。”声音顿了顿，“也是这片封印的最后执掌者。你可知你脚下镇压的是何物？”
“不知道。”秦川直言，“但我猜，绝非善类。”
“不错。”那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那是‘冥帝’??远古时代企图颠覆六界的邪尊。他曾掌控生死逆转之术，令死者复生，生者永堕轮回。诸天联手将其击败，却无法彻底诛杀，只得将其心脏剥离，封印于此。而这面‘幽冥鉴’，便是镇压其心的关键。”
秦川眉头紧皱：“所以这场青雨，是因为封印松动？”
“正是。”守镜人叹息，“三十年前，有人闯入此地，试图取走幽冥鉴。虽被阵法反噬而亡，但封印已损三成。如今青雨不止，死气弥漫，说明冥帝之心正在复苏。若再无人修复封印，百年之内，冥河将现，万界皆沦亡土。”
秦川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说的那人……是不是一只白色的荒兽？”
“你见过它？”守镜人语气陡然紧张。
“它是我同伴。”秦川沉声道，“但它最近一个月去了墨土，至今未归。”
“糟了！”守镜人厉喝，“那畜生定是想起了过往！它是冥帝座下九大荒兽之一，名为‘白魇’，专司梦魇与灵魂吞噬！它若觉醒记忆，必会回来破坏封印，释放冥帝！”
秦川心头巨震。
小白……竟然是冥帝的旧部？
可那个整天偷吃鸡腿、见了漂亮姑娘就流口水、还会为了抢糖葫芦跟小孩打架的小白，真的是什么邪恶荒兽？
“你不信？”守镜人冷哼，“待它归来之日，自会见分晓。不过现在，你还有一个选择??继承我的职责，成为新的守镜人，以魂魄补全封印。否则，等冥帝之心彻底苏醒，你也将沦为它的养料。”
秦川没有回答。
他盯着那面幽冥鉴，良久，忽然伸手触碰镜面。
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战火焚天，九荒兽咆哮，冥帝立于尸山血海之上，手持断剑指向苍穹；
一名白衣女子泪流满面，抱着一只雪白小兽跃入深渊，用自己的心脉封印它的意识；
无数岁月流转，小兽辗转人间，被人收养，渐渐忘却一切，直到遇见一个背着药箱的少年……
“娘……”秦川嘴唇微动，眼中竟流出两行血泪。
他认出来了。
那个白衣女子，竟是他早已“死去”的母亲！
而她拼死封印的那只小兽，正是小白！
原来，小白并非冥帝的奴仆，而是被夺走记忆的牺牲品。当年那一战，冥帝欲借九大荒兽之力打开冥河之门，唯独白魇不愿助纣为虐，被冥帝剜去神魂，种下傀儡印记。秦母为救它，不惜耗尽生命，将其投入轮回，并设下禁制，让它永远无法回忆过去。
“所以……小白不是敌人。”秦川握紧拳头，声音沙哑，“他是受害者，和我一样。”
“你疯了吗？”守镜人怒吼，“就算它曾是无辜的，一旦记忆恢复，冥帝的印记就会激活，它必将回归本性！你难道要赌上万众生灵的命运？”
“我不赌。”秦川抬头，目光如刀，“我要救它。”
话音落下，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幽冥鉴上！
“以我之血，唤尔之灵！小白，若你还听得见，回应我！”
鲜血融入镜面，整面铜镜剧烈震动，发出嗡鸣。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墨土深处??
一座被妖族供奉的神庙之中，小白正蜷缩在香案之上，浑身抽搐，额头渗出黑色液体。它的双眼时而湛蓝，时而赤红，显然正处于记忆觉醒的边缘。
“别……别回来……”它喃喃低语，爪子死死抠住地面，“我不想杀人……不想再变成那个怪物……”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越千山万水，传入它的耳中：
“小白，回家。”
那一刻，它浑身一颤，泪水夺眶而出。
“川子……”
下一瞬，它仰天长啸，独角迸发璀璨银光，硬生生将脑海中即将复苏的冥帝印记撕裂！
“我早就不是什么白魇了！我是小白！是秦川的狗腿子！是他妹妹的小白哥哥！是爱吃糖葫芦的小白！！”
轰??！
神庙崩塌，一道白色身影冲天而起，撕裂云层，直奔青海而来！
而在海底密室中，秦川感受到那一丝熟悉的气息正在飞速接近，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守镜人沉默许久，终是长叹一声：“或许……是我错了。真正的解毒，从来不是消灭毒性，而是让毒源重获新生。”
秦川转身，望向阶梯出口：“封印我会修，但不是用牺牲的方式。既然冥帝靠操控生死称霸，那我就偏偏走出一条‘以死证生’之路！我要让这青海不再只是死地，而是重生之源！”
说罢，他一步踏出密室，重返海底。
此时，天空中的青雨忽然停歇。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海面之上。
而在千丈海底，秦川盘膝而坐，双手结印，运转太虚无量诀，引导体内死气与生机交替循环。随着他的呼吸，周围的幽魂竟开始缓缓凝聚，不再是充满怨恨的恶灵，而是渐渐显露出生前的模样，脸上浮现出安详之色。
“你们也可以安息了。”他轻声道，“我会送你们回家。”
与此同时，小白的身影划破长空，坠入青海之中，直奔秦川而来。
一人一兽，在海底重逢。
没有言语，只有彼此相视一笑。
数日后，青海深处升起一座巨大的光柱，贯通天地。光柱中，无数魂魄升腾而起，化作点点星光，飘向远方。
封印修复了。
但方式并非加固，而是转化??秦川以自身为媒介，将冥帝之心的死气炼化为滋养亡魂的愿力，使其不再暴虐，反而成为轮回的一部分。
从此以后，每逢月圆之夜，青海上空便会浮现万千光点，似星河倒悬，那是逝去的灵魂在告别。
而秦川的名字，也开始在各大洲流传。
有人说他是医者，能解百毒；
有人说他是凶魔，掌管死亡；
也有人说，他是唯一一个敢踏入青海并活着回来的人。
唯有少数知情者知晓??
那个背着药箱行走天下的青年，早已超越了解毒的范畴。
他解的，是命运之毒，是轮回之毒，是天地本身的病根。
半年后，西域废墟之上，一座新宗门拔地而起。
门匾上书三个大字：**无量阁**。
阁主是一位年轻男子，身边总跟着一只爱吃糖葫芦的白毛狐狸。
每当有人问起阁主的修为境界，弟子们总是笑而不语。
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强者，从不需要称号。
而那一天，当第一缕春风拂过重建的山门时，秦川站在峰顶，望着远方的天际，轻声道：
“母亲，我做到了。
小白，我们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