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秦川踏入此坊市的刹那。
突然的,在这两个老者的面前。
虚空中立刻有一道光幕凭空出现,急速地闪烁。
二老齐齐睁开眼,立刻就看到了光幕内,出现的秦川身影。
光幕里,秦川身影的四周,赫然散出阵阵赤红色的光芒。
此光不是秦川散出,而是这坊市坊阵法,标记而出。
“赤色通缉!此人…”
“是他!数日前,蛮石部落的宇文老祖,亲自下达通缉之人。”
二老双目立刻收缩,相互看了看,都看出彼此目中的凝重与沉吟之意。
“我记得......
北风卷雪,掠过千山万壑,吹得解毒祠前那根糖葫芦木签轻轻晃动。签子上残留的红渍早已褪成暗褐,却依旧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是谁在寒夜里咬了一口久违的欢喜。
秦川坐在祠外石阶上,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药箱横放在膝,箱盖微启,内里三百六十格毒蛊皆静如死水,唯有最底层那枚新封的愿种??医祖的初心??仍在缓缓脉动,如同沉睡婴儿的心跳。
小白蜷在他脚边,银角蒙了一层霜,尾巴尖微微抽搐。它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还是条小狐狸,在冥河岸边啃着糖葫芦,身后站着那个穿黑袍、戴青铜面具的男人。那人说:“你跟错人了。”可它摇头,嘴里含着糖,笑得满嘴通红。
“你又梦见他了?”秦川轻声问。
小白没睁眼:“嗯。他说你不该活到现在。”
秦川笑了笑,抬手抚了抚药箱边缘的轮回符文:“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我早该死了??归离城那一战,经脉尽碎;南荒识海拼杀,神魂撕裂;东海孤岛引渡百魂,耗尽阳寿……可每次快断气的时候,总有人把我拉回来。”
“是我。”小白终于睁眼,眸光如月,“你以为那些愿种是谁替你续命的?是你救过的亡魂,是他们不肯让你走。”
秦川沉默片刻,仰头望天。雪停了,星河倾泻,一道流星划破夜幕,落在祠前,化作一声低语:
>“你还想回家吗?”
这句话,他已经听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意味着某个迷失的灵魂找到了归途。可这一次,声音不同??冰冷、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冥帝残念。”小白低吼,“他还活着。”
“不。”秦川摇头,“不是残念。是完整的意志……而且,他不在冥界。”
话音未落,地面忽地龟裂,一道漆黑裂缝自远方蔓延而来,所过之处,冰雪蒸发,草木枯萎,连星光都被吞噬。裂缝尽头,走出一人??身披玄鳞战甲,额生第三只眼,瞳孔中旋转着生死轮盘。
正是冥帝本尊。
“秦川。”他开口,声音如万古寒渊,“你扰乱轮回秩序,篡改执念归宿,破梦、救魂、点灯引路……你以为你是医者?你不过是窃取命运之人。”
秦川缓缓起身,药箱悬浮于身侧,三百六十道愿力交织成网,护住周身。“我从未自称医者。”他平静道,“我只是个收债的人。”
“债?”
“对。”秦川目光渐冷,“三年前,你在归离城外留下半枚印记,借邪道之手布下虚妄之心,就是为了测试‘希望能否成为最烈之毒’。你说我不懂人心?可你更不懂??人可以为了一碗面、一棵桃树、一句未说完的话,甘愿承受千刀万剐。”
冥帝冷笑:“所以你就用温情麻痹他们?让他们以为痛苦值得?让他们相信死后仍有重逢?这不过是另一种幻觉!真正的解脱,是彻底遗忘!是归于虚无!”
“那你为何还回来?”秦川反问,“你若真信虚无,便不该有意识留存。你之所以归来,是因为你也放不下??放不下那个曾与你并肩行医的女子,放不下她临终前说的那句‘我想吃糖葫芦’。”
冥帝身躯一震,第三只眼剧烈闪烁。
“我知道你是谁。”秦川继续道,“你不是天生的冥帝。你是上古第一代解毒人,名叫‘洛尘’。你本想以毒攻毒,炼制‘忘情丹’治愈天下痴心之苦,却在最后一刻发现??没有痛苦的记忆,爱便失去了重量。你崩溃了,自毁道基,堕入冥渊,被怨气重塑为死亡主宰。”
小白悄悄靠近秦川身后,低声提醒:“他现在比当年强十倍,你撑不过三招。”
秦川没回头:“但这次,我不是一个人。”
他猛然掀开药箱最底层,七枚愿种同时腾空而起,化作七道光影??母亲的叮嘱、少年的乡愁、女子的情书、小女孩的桃花树、族长女儿的记忆回归、东海男子的最后一碗面、医祖重拾初心……每一缕愿力都映照出一段真实人生,悲喜交加,痛彻心扉,却又熠熠生辉。
“你看!”秦川指向冥帝,“这些人宁愿承受苦难,也不愿活在虚假安宁中!他们哭、他们恨、他们挣扎,但他们依然选择记住!这就是人性??不是你要消灭的弱点,而是你早已遗失的力量!”
冥帝怒吼,第三只眼爆发出刺目血光,一道生死斩落下,空间崩塌,星辰黯淡。秦川喷血倒飞,重重撞在解毒祠墙上,骨骼断裂之声清晰可闻。
可他笑了。
因为就在那一瞬,七枚愿种融合,凝成一颗晶莹莲心,悬于头顶,洒下柔和光辉。光芒所及,雪地生芽,枯枝开花,就连冥帝脚下的黑土也开始泛出绿意。
“不可能……”冥帝喃喃,“愿力怎可逆改天道?”
“这不是天道。”秦川撑着墙站起来,嘴角滴血,“这是人心。你掌管死亡,却不懂活着的意义。而我,虽不能永生,却见过无数人在绝境中点亮灯火??那光微弱,却足以烧穿黑暗。”
他举起右手,指尖凝聚一点青芒,那是《无量生经》最终章的引子??**生灭同源**。
“这一招,我没有名字。”他说,“因为它不属于任何功法,只属于每一个不肯放弃的人。”
青芒扩散,化作亿万细丝,穿透天地,连接九洲四海??北境老妇抚摸亡子旧衣时的眼泪,西域少年背着病母翻越雪山的脚步,南方渔村寡妇每年为沉船丈夫点燃的灯笼……所有未说出口的爱、所有未曾抵达的告别、所有藏在心底的期盼,都在这一刻汇聚成河,涌入秦川体内。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经脉重组,骨骼再生,灵魂升华。
小白仰头嘶吼:“你要做什么?!这会烧干你的命格!”
“我要做个实验。”秦川微笑,“如果爱能杀人,那它也该能成仙。”
他冲向冥帝,不再防御,不再闪避,任由生死斩劈开皮肉,任由黑焰灼烧神魂,只将那一团凝聚了万千愿力的青芒,狠狠按进冥帝胸口!
“醒来吧,洛尘。”他贴耳低语,“你不是死亡之主……你是第一个愿意为别人流泪的医生。”
时间仿佛静止。
冥帝僵立原地,第三只眼缓缓闭合。他的铠甲寸寸剥落,露出beneath一张苍白而熟悉的脸??年轻,清瘦,眼角有一颗泪痣。
一滴泪,从他眼中滑落。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到最后,他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啊!”他颤抖着抱住头,“阿梨……我对不起你……我说要治好你的怪病,可最后……最后却是你给我喂下最后一口药,求我别再试了……可我……我不听……我把你的记忆抽出来做药引……我亲手杀了你……”
秦川跪在他面前,轻轻拍他的背:“但现在,你可以去见她了。”
冥帝抬头,眼中已无煞气,只剩无尽悔恨与温柔。“可我还不能走……九幽之下,还有亿万冤魂因我而不得超生。”
“那就一起救。”秦川伸出手,“不是以冥帝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医者的身份。”
两人相视良久,终于,冥帝握住那只染血的手。
刹那间,天地变色。
黑云散尽,晨曦普照,解毒祠前的糖葫芦木签突然燃烧起来,火焰呈七彩之色,升腾而起,化作一座虹桥,贯通人间与冥界。
无数魂魄顺着虹桥行走,有的哭泣,有的微笑,有的挥手告别,有的轻声呼唤亲人的名字。他们不再是被困的怨灵,而是终于得以安息的游子。
小白看着这一切,忽然问道:“以后呢?没了冥帝镇守,阴司会不会乱?”
秦川望着远去的背影,轻声道:“不会。因为新的秩序已经诞生??不是靠恐惧维持平衡,而是靠记忆传递温度。”
他合上药箱,转身离去。
身后,解毒祠悄然崩塌,化为尘土。但那股甜香久久不散,随风飘向四方。
三个月后,西漠佛国迎来一场异象??沙漠深处升起一座水晶塔,塔中供奉着一枚黑色心脏,表面咒文尽数消退,唯余一行小字:
>“愿我永堕轮回,只为记得她一笑。”
与此同时,东海渔村的孩子们在沙滩上捡到一块玉简,上面刻着一首歪歪扭扭的诗:
>面咸盐太多,
>你说最爱喝。
>死后三十年,
>终知少放些。
而在南荒灵泉畔,一名少年挖出一枚晶莹种子,种下后竟开出一朵金色莲花,花蕊中浮现一行字:
>“待有仁心者,重启归源门。”
秦川继续前行,不知疲倦。
有人说他在极北冰原救治瘟疫患者,有人说他在火山口采集火毒炼药,还有人说他曾出现在某座小镇的厨房里,笨拙地煮了一碗阳春面,然后默默放在一座坟前。
小白问他:“你到底想去哪?”
他停下脚步,望向星空,许久才说:“去所有不敢做梦的地方,告诉他们??醒来的代价虽然沉重,但只要还记得爱,就值得一试。”
风起,雪落。
一道流星划破长空,坠于大地,化作一句呢喃:
>“你还想回家吗?”
这一次,千万个声音齐声回应: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