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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5 章 梦境

    第215章梦境

    燕昉立在门外,不知为何,眼眶微酸。

    他垂眸遮掩一瞬间的失态,迈步往里走,步履又急又快,倒是扯着伤口,又嘶了两声。

    顾寒清:“别着急,慢些。”

    观止原本在一旁伺候磨墨,顿时后退一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笑道:“公子可算回来了,王爷不是嫌我研得浓,就是说我研得淡,我这已经要伺候不下去了,还是你来,我还是去门外护卫巡逻吧。”

    他说着,将墨条搁在一旁,腾出了顾寒清身边的空位,燕昉一瘸一拐的挪过来,站在了顾寒清的身边,藏在袖中的手指却极轻的攥了起来。

    燕昉其实没怎么研过墨。

    这东西看着简单,门道不少,多一分则稠,少一分则浅,像杨淳等讲究的王孙公子,府上都养着专门伺候笔墨的文童,得先随师傅练上小半年,才能入他们的书房。

    至于燕昉,年轻时用不上,后来手筋乱了,动着都疼,好不容易挨过了疼,指骨乱七八糟的长好,地位高了,又有人帮他磨了。

    不过燕昉学东西快,略略回忆,便执起墨条,垂眸悬腕研磨起来,倒也像模像样,足以糊弄外行。

    但是顾寒清半搁了笔,视线落到了他的指尖上。

    燕昉一僵,不动声色的继续研磨,却是炸了满背的鸡皮疙瘩。

    论书画笔墨,摄政王可不是外行,而是行家中的行家。

    顾寒清确实在看他,却不是看他研墨,而是看他的手指。

    前世见到燕昉时,他的指骨大半扭曲,藏在狐裘的袖子里,似乎提不得重物,当时在顾寒清的遗骨里扒拉了老半天,才将他的指骨揪下来,后来在秀山给他铲土挖坟时,也是铲了老半天,给顾寒清都看困了,才弄出个不大的小坑。

    顾寒清大致能猜测,那手骨在狱中受刑的后遗症,不过他一直跟着李修闵,顾寒清后来回忆了许久,都没能回忆清楚,他是因着什么下了狱。

    但现在,磨墨的指骨线条流畅,比起前世的怪异模样,看着十足的好摸。

    顾寒清便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

    燕昉正紧张着,险些将墨块丢出去,他只当顾寒清看出了他的破绽,正想着下跪服软,还是争辩两句。

    顾寒清却只捏着他的腕子调整姿势,掩盖了摸碰的动作,改成指教:“转墨不能来回推,容易起沫子,腕子要用力,压着墨条画圆,你速度太快了,容易蹭出渣滓。”

    “……”

    “燕昉?”

    “……臣谢王爷指教。”

    燕昉收敛深神思,继续研墨,顾寒清捏过他的手,终于将视线移开,转回到书案上,燕昉便垂眸,也看了两眼。

    却是和与大安的交涉有关。

    随着质子入朝,两朝关系稍有缓和,在边境辟了条贸易经商的路径,但赔偿仍未谈妥,大安本当向大雍称臣纳贡,赔付钱粮,如今已经过了约定的日子,却迟迟未给,甚至商路也受到劫掠,

    了上来,死死的按住顾寒清的腕子。

    顾寒清挣也挣不开,索性任由他压着,顺带捏了捏青年的脸颊。

    醒着的时候不好上手,睡着倒是好摸的很。

    结果也不知道燕昉梦见了什么,脸色转白,渐渐的松开了十指,往角落蜷缩的更死了。

    顾寒清:“燕昉?”

    他用没被压住的另一只手推了推燕昉,又推了推燕昉,如此推了三次,梦魇中的人才睁开了眼睛。

    燕昉茫然看着顾寒清,察觉到脸颊的热度,又是一顿,等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压住了什么,便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顾寒清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燕昉倒是愣了片刻,他此时还不太清醒,便从衣衫里翻出帕子,握住顾寒清的手,帮他擦干净掌心的冷汗,而后呐呐许久,憋出来一句:“王爷,我——”

    “做噩梦了?你的手好冷。”顾寒清压下青年的争辩,“要不要个手炉?”

    前世燕昉很怕冷,时时刻刻都抱着手炉。

    顾寒清的被子里就压着一个,不过帐篷里点了银丝炭,他不觉得冷。

    也不等懵着的青年反对,顾寒清转动轮椅,将手炉拎出来,塞给燕昉,想了想,又将白天的狐裘也给了他。

    唔,前世的燕昉就是穿狐裘抱手炉……这下算配齐了。

    顾寒清:“早些睡,明日正式秋猎,后面少不得宴饮庆功的场合,你们大安一行身份特殊,也是要在场的。”

    “……谢王爷提点。”

    轱辘声响起,顾寒清转回了床榻。

    燕昉坐在外侧,脸色同方才一样白,他薄唇抿起,抱着手炉盯好一会儿,才重新躺下。

    这回,被子上克了狐裘,怀里抱着手炉,非但不冷,还有些热,燕昉无论如何,也梦不见狱中那场大雪了。

    于是睡着睡着,他忽然就没那么想寻死了。

    床榻实在温暖,而寻死是一件很疼的事。

    燕昉想,顾寒清这些天摸过他的脸许多次,还碰了他的手,沾了冷汗也没生气,现在半夜起来给他手炉,起码现在,摄政王有点儿欣赏他。

    如果能借着这点欣赏,在摄政王身边做事,是否能依仗他的庇护,躲过冬日的责难?

    之后的几天,秋猎如火如荼,李修闵带着几个王爷在林子中横冲直撞,杨淳章桥等人养了两天伤,也被叫了出去。

    摄政王有腿疾,骑不了马,便一直待在帐中,翻看书卷,批复奏折,燕昉立在一边,安安静静的磨墨。

    燕昉上手很快,顾寒清之前点了两句,他便立马捏住了磨墨的关窍,浓淡适宜墨色正好,再未露过怯。

    但要求顾寒清庇护,他就不能只磨墨。

    当顾寒清批复某个无关紧要的小折子时,燕昉立在一旁,便开了口。

    他前世为了学的更像,在文章学识上是下过苦功夫的,后来给李修闵做批复,虽然手指写不得字,必须经由太监落笔,但内容章法都是上上,否则李修闵也不会一直留着他,于是虽然只是件极简单的小事,却点出了关窍,思路通达流畅,可圈可点。

    顾寒清果然转头看他。

    燕昉垂首,心中忐忑,不知道以他如今的尴尬身份干预政事,顾寒清是否会动怒,摄政王看了他很久,却是忽然笑了。

    ——难怪李修闵那个草包有段时间忽然聪明起来,批复的奏章终于有了个模样,他还以为侄子长大,终于懂事了,现在看来,分明是有人代笔。

    顾寒清搁笔:“燕昉,我在仪鸾司中给你寻个职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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