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大氅
燕昉打定主意,无论上药怎么疼,他都不会出一声。
摄政王偏爱风骨卓绝之人,譬如金玉公子,他今日拉着人的袖子哭,已然犯了大忌,摄政王便是看在那几篇檄文的份上,给他二分薄面,也容不得他继续造次。
可是当药油淋上来的时候,燕昉还是忍不住,泄了两声气音,又仓促咽回喉间,变成哽咽似的闷哼。
只一板,却像剥开皮肉敲进了骨头里,身后红肿一片,实在是疼。
小厮道:“公子忍着些,有些淤青淤血,须得揉开。”
燕昉:“诶——!”
他心道淤青淤紫就放着吧,不过好的慢些,等上半月总会好的,好过他现在躺在屏风外的榻上,痛呼忍也忍不住。
那小厮已经开始上药,再拦更显矫情,燕昉将脸埋进枕头,牙齿咬住了被角,可饶是如此,还是断断续续泄出了几声气音。
顾寒清坐在屏风里,却是有些坐立难安了。
他留也不是,看也不好,便啪嗒一声合了书卷,转着轮椅往外营帐外走,车轱辘吱嘎旋转
燕昉听见,心中难堪,脊背便绷了起来。
等那咕噜声从屏风外掠过,听着便要出了营帐篷,燕昉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唇角,病恹恹的想:“我果然是学不来,仗着那点余荫,半日就惹了厌恶……嘶!”
没等他想完,身后小厮一按,燕昉身上紧绷着,疼痛更明显,加上心中有事,失了防备,当下痛呼出声。
顾寒清转轮椅的动作一顿,心道:“有那么疼?”
要是打的太重伤及肌骨,得让精于此道的太医来瞧瞧。
燕昉已然自暴自弃,脸颊死死的埋在枕头中,连着又闷哼了好几声,顾寒清鬼使神差的,就在屏风外看了一眼。
没出血,伤的不重,但红了,也肿了。
青年本就白,衣衫底下的肤色更白,唯有一片薄红分外显眼。
摄政王收回视线,转轮椅的动作更快了一些,飞快的出了营帐。
观止就在门口巡视,见状立马迎上来,扶住轮椅:“王爷?可是出什么急事了,怎么不叫属下?”
顾寒清:“……方才有几株草木没看清,带我再去看一遍。”
观止:“营地东边的?”他笑,“您不是才回来?”
顾寒清:“……再去看一遍。”
观止便推着顾寒清往营地东侧走,顾寒清从袖口抖落出竹简,垂眸阅读,他表情平淡一如往常,可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句话却是……
看着很好摸。
“……”
自从重生后,顾寒清就莫名其妙的染上了病症,看见什么都想摸上一摸,捏上一捏,此前顾寒清随心所欲,想摸就摸了,现在却是微唾一声,只觉这病实在麻烦,还是得想个法子治好,省得生出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一边思索如何改变,一边将肩膀上睡觉的小八拽下来,放在手里盘了盘。
杨淳抬手,章桥心领神会,没往下说。
一番话说得遮遮掩掩,模棱两可,燕昉漠然立在帐外,唇边勾了点讽笑,心道:“果然。”
话题敏感,谁也不敢多说,彼此通气后,他们碰了碰茶水,随意说了三五句,又扯到了燕昉头上,大抵就是猜摄政王与他有什么关系。
说到最后,章桥啧了一声,忍不住道:“要是真给他攀上了摄政王,岂不是他到成了我们这最有权势的人?倒是爬到我们头上了”
杨淳:“现在摸不清楚,将你们的敌意都收一收,尽量交好,日后或许有用。”
章桥我行我素惯了,老大不乐意:“也不知道摄政王看上他什么了。”
眼看着再听下去没什么内容,燕昉从帐后绕出来,站远了一些,他重新点起提灯,将脚步压的极重,一瘸一拐的往帐篷走。
里头的窃窃私语停了片刻,开始聊斗鸡走犬,燕昉垂眸一掀帘子,进了营帐。
杨淳面伤带着和善的笑意:“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去摄政王那里住?”
燕昉将提灯往桌上一放,发出哐当的脆响:“是要去摄政王那里住,回来拿衣服。”
杨淳又笑:“大抵要住多久?有没有说?”
燕昉:“不知道,看王爷的兴趣留到几时。”
鱼细湍堆
营帐就那么大,几个质子的衣物收在一处,燕昉的收在里头,他心中压着火气,半点没客气,翻的乱七八糟,章桥等人看着他随手乱丢,蹙起眉头,最终没说话。
杨淳:“瞧你这件衣服,上好的狐狸毛,王爷的?”
燕昉语调满是不耐,:“对,他怕我冷。”
“怕你冷?”杨淳略讶异,可两秒过后,又切上了笑容,“现下还未入冬,不到担心冷的时候,看样子,摄政王真的很喜欢你,想来后面的日子,会比现在好上许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笑,倒像是真的为燕昉开心。
燕昉心知,顾寒清只是喜欢那两篇檄文,点他做一段时间的侍读,等回了京城,正经侍读顶上来,他还是得回来,和杨淳等人挤在一处。
光是想想,燕昉就恶心的想吐。
他这边收拾着,杨淳也站起来,在包裹中摸了摸,翻出个青瓷小瓶子:“燕昉,今天那板子厉害,我这有瓶从大安带过来的伤药,专供皇室的,你拿去用吧?”
燕昉:“不用,王爷给我上过药了,也是皇室的东西,我用不着,你留着吧。”
杨淳眸光微动,还未说什么,章桥率先讶异:“摄政王给你上的药?”
“对啊,摄政王给我上的药。”燕昉平平,手上收拾的动作不停:“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就是手劲有些大,捏的可疼。”
“……”
章桥坐直了身体:“你!所以你真——”
“真的,你们不是早知道了吗?在朱雀街酒楼里见的第一眼,他看我就不同。”燕昉将包裹折起来,打了个死结,“我和你们不同
(),???し?羕??()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学得就是那些,攀龙附凤什么的,你们做不出来,我是轻车熟路了。”
他嗤笑一声:“就我这个身段容貌,有什么难的?”
章桥蹙眉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心底有些鄙夷,可放在眼下这群狼环伺的处境中,若能攀上什么,又实在惹人羡慕,尤其燕昉身上那狐裘的料子,在大安时就难见,现在落到这步田地,更是连摸一摸都难了。
就这么又鄙夷,又嫉妒,章桥脸都憋红了,最后硬是没说出话。
杨淳神态如常:“也好,那就好好留在摄政王身边,比在我们这里强。”
燕昉此时已收拾好了东西,迈步往门外走,杨淳起身送他,送到门口,又道:“燕昉。”
燕昉:“有事?”
杨淳:“摄政王顾寒清其人,渊亭岳峙博闻强识,刚刚及冠,便广得天下大儒赞誉,眼下比当时城府更深,你谈吐学识须得小心,莫要在他面前露怯。”
燕昉看着他,便也笑了起来,眉目藏在隐隐绰绰的烛光中,便带上了几分幽微的鬼气。
他笑道:“这我心中有数,不劳烦太子殿下记挂了。”
前世磨了那么些年,走到一人之下的位置,论学识才情,燕昉自诩不逊色与任何人。
只是顾寒清喜欢的,金玉公子檄文中君子皎皎鹤骨卓然的气度,他此生,是学不会半点了。
燕昉转身,提灯没入黑暗之中。
来的时候一瘸一拐,臀腿隐隐作痛,燕昉走也走不快,走的时候胸中压着沉石,却是连痛也感受不到了,他不自觉的加快脚步,等恍然反应过来时,已经停在了摄政王的帐外。
燕昉迟疑的停下脚步。
说来可笑,天大地大,能让他此刻稍稍安心的,倒只剩下了此处。
顾寒清正在批注。
摄政王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执着毛笔,眉眼在灯火的映照下温和的一塌糊涂,瞧见燕昉,他便抬眸,朝他笑了笑。
“燕昉?外头风大,快进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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