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外,周军昼夜不停,保持高强度攻城。
右将军杨昭为弥补此前惨败过失,向公主请求戴罪立功,亲自带领右军按一军2000人为一组,轮番攻城,左将军齐墨非,骁骑将军魏栋也都身先士卒带队上阵攻城。
与此同时,周军统帅姬清影派出曾多次在攻城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精锐飞龙骑,由包括统领在内的飞龙骑九虎亲自带所属部队参与攻城。
大量云梯、攻城梯同时推向平城,冲撞车在重甲武士组成的盾墙掩护再一次冲向城门,投石车,井阑,弩炮,弓箭手向城内连续发射压制守城方。
而与此同时,北邙三皇子突儿利所率的漠北援军在经过一昼夜的充分休息后,骑士们各个充满精神斗志,全军整装待发。
突儿利随身侍卫拓跋翰禀报道:“三皇子,漠北城城主巴图尔所率的铁骑和重甲步卒已过怀朔。我等已派出信使告知武川已被焚毁,让其率部直接前往云中郡然后再去平城。”
突儿利骑上自己的白色战驹,接过身边侍卫递上的长柄环首大刀。
对着拓跋翰点头道:“好!我们已经耽误很多天了,此去平城不到300里路,如今全军人马均已得到充分休息,我们昼夜急行,争取一天之内就抵达平城。只要能解平城之围,待漠北城铁骑,重甲步卒赶来,便可与周军主力一决雌雄。”
突儿利看向已经充分休息的骑兵大军,将士们正等待着他的号令。
“全军出发!”
“驾!”
漠北骑兵统帅,北邙三皇子突儿利挥了挥手,策马前行。
“呜呜呜!”
邙军号角声吹响整个军中。
“开拔!”
“救援平城!”
只要赶在平城被攻破之前抵达,他就能在城外对周军发动背后突袭,迫使周军放弃围攻平城。
然后待甲骑具装的漠北城铁骑和重甲步卒抵达,哪怕敌众我寡,突儿利依然有信心可与10万周军主力在平城外决战。
只有彻底击溃周军主力,才能扭转如今大邙被动的局势。届时他将率军南下攻入周国的并州,进攻晋阳。
周军想要夺取云州,直插北邙腹地,孤立幽州。而他同样要直插周国腹地,孤立冀州,夺取河北之地。
突儿利默默念道:“平城坚持住!”
大批漠北精锐骑兵出发,在北邙三皇子突儿利的率领下直奔平城。
而在平城外,周军统帅镇国公主姬清影焦急着望向远处攻城战,战火声不绝于耳。
她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攻城,不过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野战中杀几个敌方士卒还行,攻城战这样的短兵相接,冒着九死一生,自己上去也纯属给前线将士们添乱。
已经攻城8天,周军伤亡也非常大。如今突儿利的援军很可能随时抵达战场,倘若无法拿下平城,再面对北邙援军,恐怕面临里外受敌的困境,但眼下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一个白天又过去了,天上满天繁星,地面上无数火把,还有空中互射的大片火箭把平城城墙内外照的通明。
夜已深,两军将士们也都有些疲倦,但攻城战仍在继续。
算起来突儿利今天应该启程出发了,如果正常的话,他路上需要花上2天时间,但如果不顾骑兵疲倦昼夜急行,那明天可能随时就会赶到。
现在每一个时辰都非常重要。
姬清影想起当年在攻克京口,自己为众将士擂鼓助威的场景,如今全军上下急需打起十足的精神,尽早拿下平城。
“抬鼓来!”
“咚!咚!咚!”战鼓声响彻在平城外。
身穿金光铠甲的周军统帅,这位大周的公主,天子的皇妹在战鼓车上亲自为周军将士助威。
阵阵鼓声令已有些疲惫的周军将士们顿感振奋,回首望见为他们擂鼓的正是他们的统帅。
是三公主!
带领着他们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灭了东梁和西蜀,千里奔袭火烧漠北龙城,拿下固若金汤的京口,在定州城外山谷之中全歼北邙皇帝最精锐的禁军,大破北邙的主力,攻克天下第一险关剑阁。
也曾和他们一同上过战场,负过刀伤,受过箭伤,风餐露宿。本该和那些深宫之中公主嫔妃们一样的冰雪玉肌,如今皮肤晒得和将士们一般深,也同样和他们身上一样伤痕累累。
有的人的击鼓只是击鼓,有的人击鼓声能振奋人心,抵得上千军万马,而三公主的鼓声如响雷,藏有龙吟虎啸般的王者气势,令周军将士为之振奋,令敌军闻之胆寒。
这就是军师杨晔所说的三公主王气傍身,所向披靡。
公主虽然不是冲锋陷阵战场杀敌的万人敌,也不是倾国倾城天下有数的美人,但公主有一种魅力,能让全军将士无怨无悔的跟随,为她冲上前去哪怕付出生命。
军中早就传遍了昔日三公主出生之时,天有异象,“日京见彡,玄女乘飞星御天下”的谶语也在军中流传着。
全军将士也都相信公主就是天上的女战神,九天玄女下凡。
无论他出身如何,只要跟着公主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跟着公主就能成为天下一统的功勋英雄,跟着公主就能获得战功获得封赏,甚至有些将士还娶到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那些出身名门身份高贵又是后宫嫔妃的佳丽们。
战鼓声咚咚声响彻战场,整个夜里都在持续为周军将士鼓舞助威。
飞龙骑九虎之一的李山茂带领本部精锐士卒组成的死士,全身披上重甲,一手拿盾,一手持刀,头戴战盔。
“公主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公主拿下这平城!”
死士们几乎是踩着倒下战友们的身躯,艰难攀爬上城墙。
其中一勇士,正是当年受公主敷药铺床之恩,一直感念公主当年恩情。一人当先手持着盾牌顶在最前面,身上到处都是箭矢和伤痕,依然紧紧的拿着大盾挡住敌军的攻击,掩护身后战友,但最终受敌将致命一击,倒在城墙之上,未能看到战友们拿下城墙那一刻。或许在他倒下的那刻,还为自己未能报答公主恩情而遗憾。
“啊!”
飞龙骑校尉李山茂当场被敌将砍断左手,不顾鲜血直流和剧痛感,拿起前面倒下勇士身上的大盾,用盾牌猛砸敌将,杀出一条血路。
在付出过半死士都阵亡的惨烈代价下,自己也身中数箭,失去左手的李山茂率剩余死士们终于成功站稳在城墙之上。
随后右将军杨昭,左将军齐墨非,骁骑将军魏栋,飞龙骑统领萧远,副统领吴猛等将领纷纷攻上城头。
北邙守军依然在顽强抵抗,但他们此刻已经深陷绝望。
“嘭!嘭!嘭!”
城门处爆发数声巨响。
“城门被攻破了!”
随着冲撞车持续不断的撞击,平城的城门也被攻破了。
姬清影命征东将军韩改之、镇东将军常衍、辅国将军高征率领大军攻入平城。
“援军呢?谁还能来拯救我等!”
“大邙抛弃了我们!皇帝陛下忘记了平城!”
平城是北邙在云州的军事重镇,在此经营百年之久。然而此刻平城内邙军已陷入一片绝望之境,他们都是云州土生土长的军民,然而北邙主力驻守在燕京,即便得到周军主力大举进攻平城的消息,北邙皇帝依然没有出兵救援。
北邙皇帝拓跋步更担心驻扎在边境的周国大将军陈如岳率部会对幽州发起进攻,毕竟北邙天子和朝廷都在燕京。
北邙朝廷只是派人前往漠北城催促出兵救援,然而从燕京再到漠北城,光信使快马加急前去报信就得好几日。
“三皇子,他一定会来的!他不会抛弃我们的!”
不知谁说了一句,点亮了已经陷入绝境的北邙守军最后一丝希望。
2万北邙守军对10万周军精锐昼夜高强度进攻,8天已经过去了,守军伤亡惨重,他们仍然没有放弃。
还在顽强抵抗中的北邙守军相信这位漠北战神不会置他们于不顾。
但从漠北城到平城路途也遥远,如今周军已经大举攻入城内,他们的三皇子还能来得及赶来吗。
虽然周军已经攻入平城内,但城内的北邙守军还有当地军民自发组织起来的抵抗异常激烈,至今仍未完全拿下平城。
军师杨晔神色凝重,根据他的测算,突儿利行军会大大超出大家预期。
从云中到平城,正常骑兵部队为了保持战斗力,可能需要2日行程,但突儿利所率的骑兵绝非寻常骑兵,一旦此时赶来,周军将会陷入极其被动。
哪怕周军攻破城门,进入城内,但现在城内的邙军还在负隅顽抗,只要突儿利的骑兵大军抵达城外,在周军身后发动突袭,周军势必陷入前后被夹击的境地,处境会极其危险,需要安排后备军做好后方防卫准备。
形势非常急迫,姬清影也心知突儿利的援军随时可能抵达,必须要在突儿利军队赶来之前,彻底控制平城。
周军统帅姬清影戴上战盔,骑上自己的战马,拔出自己的龙吟剑,对着公主亲卫队统领陈柄说:“传我军令,立刻召集本公主的亲卫队,还有在城外的所有后备军,全部跟随吾攻入城内!将所有无法搬入城内的攻城器械全部处理掉!”
“公主,此时派出后备军风险极大,臣恐突儿利的援军随时会赶来,届时我军将没有后备力量去抵挡啊!”杨晔急忙劝道。
“来不及了,我们必须彻底拿下平城。不然即便是留下后备军也根本无法挡住突儿利的骑兵。”
公主决定孤注一掷,派出所有后备军,并亲率自己的亲卫队一同攻入城内。
周军倾巢出动大举涌入平城城内。
“快!先拿下四处城门!然而封堵城门!”
从派出去杨昭、魏栋两支军队试图延缓的结果,她就知道即便留下后备军也根本无法抵挡突儿利的骑兵。
必须彻底拿下平城,才能确保此战的胜利。
平城内到处都是厮杀声,北邙守军顽强抵抗,即便城门被攻破,他们依然不愿放弃,他们相信三皇子一定会来救援他们,只要三皇子漠北骑兵一到,定能击败强大的周军,解救已经岌岌可危的平城。
公主和自己的亲卫队也深入城内与平城守军奋力交战,能感觉到此战激烈不亚于当年定州外山谷中与北邙禁军交战。
北邙守军几乎各个都是不怕死,还有大量拿起武器的城内邙族居民也加入守城抵抗周军。
周军在市井街坊都陷入死战,北邙残军仍旧顽强抵抗,试图拖延等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刻。
双方进入更为残酷的短兵交接,殊死搏斗。
公主久战之下也不禁力竭,一度险象环生,幸得身边有着公主亲卫队第一勇将,公主的近身侍卫姜如约保护左右,杀敌众多,护公主周全。
当第二日的太阳从东方升起之时,平城之战渐渐落下帷幕,周军基本控制了整个平城,只剩下城内还传出些零星的战斗声,但四方城门皆已被周军彻底控制,北邙在云州的最核心重镇平城终究被攻克了。
此战惨烈无比,2万北邙守军拼到了最后一兵一卒,还有大批自发组织抵抗的当地北邙部族也为守卫平城而战死。
仅攻打平城一战,周军付出超过3万人的伤亡,大多数要么战死要么彻底丧失战斗力,这还不算先后被派去拦截突儿利援军的2万精锐骑兵,更是几乎全军覆没,仅剩1000余骑归来。
当北邙三皇子突儿利率领漠北骑兵经过一昼夜长途奔袭,大军以昼夜急行三百里这一足矣载入史册的行军速度,于早晨赶到平城外时,周军已经修筑好城门,在城墙上严阵以待。
突儿利抬头望见平城上方已经悬挂起了“周”字大旗,和“姬”字大旗,只见城头上站立着一身着金光铠甲的女将和身边一群早已严阵以待的周军将士们,仿佛在嘲笑他未及时赶来救援平城。
看着城内硝烟仍未散的样子,似乎大战也就刚刚结束。
“三皇子殿下,周军已经夺取平城,四方城门皆已被修复,我骑兵无处进攻。”
突儿利攥紧了拳头,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似乎有些通红,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他可以想象平城的将士们还有城中的军民们为了等他,是如何拼死守到最后一刻的,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家国仇恨!
然而此时,他这支骑兵,并没有攻城装备,即便是后援的漠北城铁骑和重甲士卒,为了赶路也都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如何能夺回来。
突儿利突然快速掏出悬挂在战马身上的弯弓,从箭袋中取出一箭矢快速射向城头上的那名女将。
“咻!”
箭矢急速而来。
“公主小心!”
公主身旁的贴身侍卫姜如约挥刀急叫道。
姬清影试图拔剑抵挡,箭矢速度极快,她自己根本来不及。
“砰!”
贴身侍卫姜如约手持大刀拦截突儿利射出的箭矢,箭矢被挡了一下依旧飞射嵌入身后的城墙上。
姬清影死里逃生,见身后的箭深入墙内。
“好强的力道!”
公主心中悚然,若不是姜如约刚才那一挡,自己刚才险些丧命。
“快,射箭!”
军师杨晔见城下的北邙骑兵纷纷作搭弓射箭状,急忙喊道,“快!放箭!”
“防护!撤军!”
突儿利见城墙上漫天箭矢飞来,连忙挥刀挡箭,命令大军撤退。
“继续射!”
杨晔深怕北邙骑兵退而复返,急命城墙上的将士们连续射箭,务必要将北邙骑兵彻底赶跑。
城外号角声响起,鸣镝之声大作,北邙骑兵大军如潮涌般离去,虽是经过昼夜急行,但军容之盛,气势之威,是城上周军将领们从未见过的精锐之师,哪怕是周军最精锐的飞龙骑,还有当年血战的北邙禁军都未必是其的对手。
经过数日血战,此时已经精疲力尽的周军众将士皆为之骇然。
“好险!”
突儿利率军竟然一昼夜就赶来了。
杨晔也不住的摇着蒲扇,擦拭着头上的冷汗。
倘若周军再晚一个时辰拿下城池,或者突儿利早一两个时辰赶来。
若不是派出骑兵付出如此惨重代价才得以延缓了突儿利的行军,但也仅仅是争取到了这极为宝贵的一两个时辰,不然这一战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这就是北邙战神,人称万人敌的三皇子突儿利!”
大周三公主这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这位北邙三皇子。
她回头看向直插入墙上的那一箭矢,伸出手竟一时间没能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