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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突儿利

    桓武15年冬,周军彻底夺取云州全境。

    但北邙三皇子突儿利在此战中连续重创手下大将,也令周军统帅姬清影意识到,如果不解决突儿利这一北邙战神,周军在与邙军交战时,必然要付出巨大伤亡代价。

    由于此战,周军不仅在攻城战中伤亡巨大,更是为了拦截突儿利援军,折损一半骑兵部队,左右两军的精锐骑兵全军覆没,不可谓不惨重。

    以她目前的兵力状况是很难在与突儿利的漠北骑兵正面交锋中占得优势,甚至她都有些害怕与突儿利进行正面交战。

    为了避免现阶段与突儿利决战,尤其深怕当年西京被围的事件再度发生在好不容易打下的平城。

    三公主命军师杨晔就像针对西蜀名将司马恪那样,再施离间计,尽可能离间北邙皇帝与突儿利的关系,让拓跋步对突儿利的间隙加大,彻底剥去突儿利统兵资格。

    只要突儿利还掌管北邙骑兵,始终是自己一统天下的最大敌人。

    而与此同时失去云州,令北邙遭遇重挫,丢掉了大漠以南一片重要的军事和农业重镇。

    北邙皇帝拓跋步和群臣竟反而迁怒于突儿利,因其未能及时赶来救援平城,而对突儿利全歼周军2万精锐骑兵的战绩却视而不见。

    军师杨晔此时派人前往燕京,买通北邙朝中对突儿利不满的群臣,尤其是北邙太子身边之人,一直视突儿利为皇位最大劲敌,趁着此次机会,大肆在北邙皇帝和太子面前大肆诋毁打压突儿利。

    由于突儿利的母妃来自漠北草原部族,突儿利在漠北草原待的时间远长于在燕京,更因为屡立战功,深得北邙军民尤其是漠北草原各部族人心。漠北城以及漠北草原各部都愿意将部族军队的指挥权交给突儿利,而这也一直被燕京城内的北邙群臣视为一大威胁。

    突儿利始终被排斥在北邙核心军队体系之外,最多也只能率领来自漠北的部族骑兵。

    而北邙皇太子的母后是燕京城内本地世家大族之女,突儿利在其母妃死后就过继给太子母后,一直被其所抚养,从法理上也被视为皇后之子。

    太子一派一直视突儿利为最大竞争对手,在燕京的那些北邙权贵也认为一旦突儿利上位,北邙重心会重回草原,他们唯恐回到漠北,会对他们不利,也都对其心生忌惮。

    北邙皇帝拓跋步也一直看不惯突儿利身上过浓的草原气息,深怕突儿利会干扰其的政策,让生活在燕京的邙族新贵和当地豪门世家不安。

    更不用说此次平城失守,对北邙打击更是巨大。

    所有指责全都指向突儿利未能及时赶去援救。

    “陛下,此次云州丢失,军事重镇平城被攻破,皆因三皇子未能及时救援,致使我平城军民为保卫城池而白白送命!”

    “陛下,三皇子原本可以直接赶到平城救援,但为了贪功,一路上和周军派来阻击的部队缠斗,耽误了救援。此乃大过!”

    “陛下,三皇子连续犯下重大过失,已经动摇我大邙国本,恳请陛下严惩!”

    “陛下,三皇子延误战机,一味追求战功,致我平城安危而不顾,其心可恶,其罪当诛!”

    “陛下,三皇子一直以来都只痴迷于斩杀敌军将士数量,醉心于获取战功,企图通过博取封赏,来获得陛下重视,却罔顾我大邙安危,置陛下和燕京于险境。臣以为,三皇子有不臣之心啊!”

    “陛下,三皇子早已有不臣之心,一边杀敌表功,一边却坐视我云州丢失,更显得陛下必须要重用三皇子才能抵御周国。臣以为,三皇子别有用心啊!”

    “陛下,三皇子的意图就是想要让陛下和太子殿下以及群臣,迁都于漠北草原,以方便其不臣之心。此子已无人臣之心,还请陛下明鉴!”

    “陛下,万不可迁都回到北望谷龙城啊,三皇子经营龙城多年,根深蒂固,当地军民皆以三皇子为尊。臣以为三皇子有不臣之心,一旦陛下和太子前往龙城,恐有不测啊!”

    “陛下,我等一旦前往龙城,必将会受制于人,甚至有性命之忧。我等死不足惜,臣唯恐陛下和太子安危啊!”

    “陛下,臣等一片赤心为我大邙,不忍见陛下和太子遭遇挟持,诚惶诚恐!”

    “陛下,三皇子屡屡请求迁都,心怀不轨啊!”

    “陛下,臣观三皇子有谋逆篡位之心,不可不察也!”

    “是啊,请陛下严惩三皇子!以儆效尤!”

    “请陛下重责三皇子!”

    “请陛下废其皇子之位!”

    “请陛下诛其不臣之罪!”

    “请陛下诛其不孝之罪!”

    “请陛下诛其谋逆大罪!”

    “请陛下严惩三皇子!”

    北邙群臣纷纷指责突儿利,甚至要致其于死地。

    突儿利因未能及时救援平城,以至于云州失守,守军和抵抗的军民惨遭杀害,一直深感自责和内疚,对那些官员的诋毁和其父皇的责备也默默承受,甚至也没有想去做任何的辩解。

    云州平城的丢失,已经让天下形势的天平进一步向周国倾斜,他的邙国岌岌可危,而这一切皆是因为他晚来了!

    突儿利此时内心非常痛苦。

    哪怕面对群臣想要致其于死地的险恶用心,他也一语不发。

    此时的他已经心存了要以死来谢罪,弥补自己未能及时营救平城的遗憾。

    “父皇,请看在三弟一心为我大邙的份上,酌情处置。身为兄长,吾不忍三弟受罚,更不愿三弟受此重罪,同胞骨肉,血溶于水啊,儿臣愿替三弟谢罪!”

    大邙皇太子此时站出来替他三弟说话,并向其父皇大邙皇帝行叩拜礼。

    “咚咚咚!”

    北邙皇太子边叩首边含泪,将额头都磕红了,回首看向突儿利痛哭说道:

    “诸位大臣,吾三弟虽犯下不可弥补之大错,但错不至死啊!此皆为兄长之责,儿臣恳请父皇酌情处理!吾愿担责!”

    见太子如此诚恳动情地向父皇叩拜,突儿利心中也非常感动。

    在这满朝群臣都要致他于死地的情形下,他的大哥还依然愿意出面为他求情。

    “陛下,太子殿下仁德,实乃储君楷模,有此储君,乃我大邙之福,何愁天下不定。”

    “太子大仁大义,仁义无双,古今罕见,不像某人不忠不孝不义!”

    拓跋步眼下也急需挽回这些朝臣们对北邙的信心,他认为必须要有人来承担此次失利的责任。

    “三皇子突儿利屡次致我大邙损兵折将,令朕丢失云州,命其今生不得再回燕京!若有违抗圣旨,可当场诛杀!”

    最终,大邙皇帝拓跋步下诏命突儿利终身不得返回燕京,彻底被放逐远离北邙的朝政中心。

    当突儿利带着自己的骑兵在撤退途中与前来救援的漠北城城主巴图尔率领的援军会师时,突儿利显得颇为沮丧。

    这支军队声势浩大,集结了当下漠北最强的战力,有着跟随自己征战无数的漠北精骑,甲骑具装的漠北城铁骑,还有很少出动的漠北城重甲步卒。

    漠北城重甲步卒,皆是身披重甲,都是能上马就能成为重装铁骑冲锋陷阵,下马可作为重甲步兵列阵防守和进攻。

    野战,他绝对有信心,认为可匹敌天下任何一支大军,但缺乏攻城手段,如今平城已被占,再想夺回就难了。

    “三皇子殿下,我们漠北城,还有更广阔的漠北草原各部族都需要你,还有那些生活在北望谷龙城的大邙部族们更需要你!”

    漠北城城主巴图尔见三皇子情绪低落,恳切的说道。

    在这位老城主看来了,三皇子突儿利是这天下唯一能抗衡横扫天下,诛灭诸国的周军统帅镇国公主之人。大邙皇帝彻底放逐三皇子,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

    突儿利率部一路上重建了武川镇,加强了武川、怀朔、沃野这些原先作为补给中转站的防卫力量,新建成为边境上的军事堡垒,如今漠南之地已失去,这些过去地处北邙腹地的中转站,未来反而将成为抵御周军北上的前哨站,同时也是新的边关重镇。

    当突儿利的大军重新回到漠北草原,他们依然受到漠北部族的欢迎。

    是三皇子突儿利率军在怀朔,在云中接连歼灭歼大周2万精锐骑兵,报了武川被焚毁之仇,也让占领云州的周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突儿利的威名早已传遍整个漠北草原。

    北邙如今战事不利,尤其是最能征善战的三皇子突儿利又遭放逐,邙国上下被阴霾笼罩。

    不少生活在幽州燕京的邙族人已经对未来渐失信心,开始搬往更北方更遥远的上京,还有漠北龙城,来躲避未来可能的战事,毕竟在漠北还有他们的战神突儿利。

    此时已经是桓武16年的春了,阴山之下,漠北城就在前方,突儿利率领的大军慢悠悠的行走在草原之上,此时草原上已经长出青草,一片生机盎然景象。

    蓝天,白云,青草,成批的牛羊在草原之上也悠闲的吃着嫩草。

    “在这大草原上,牛羊遍地为家,而如今,我彻底无法回到燕京,再也见不到父皇、母后和兄长,我的家又在何处!”

    突儿利,这位草原上的万人敌,从来没有在正面战场中被任何人击败过的漠北战神,此刻眼眶已经湿润了。

    邙族崛起于漠北草原,因百年前中原大乱,趁机南下占据燕云之地而成为北方强国。

    如今云州已失,燕幽之地孤悬于外,父皇依然不肯迁都,虽然被放逐,突儿利依然非常担心远在燕京的父兄还有大邙前途命运。

    倘若父皇和整个大邙朝廷能北迁上京或者龙城,一旦燕京被攻破,大邙依然可居于北方,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但父兄和北邙群臣依然对燕京充满着执着一定要坚守在燕京。

    突儿利回首遥望东方,感受到一丝丝的凉意,不知是草原上的气温还才刚入春尚未回升,还是来自内心,他对大邙的未来心生不安。

    远处草原上的牧民唱起著名的草原民歌《敕勒歌》: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突儿利和来自漠北的将士们也纷纷低沉的声音唱起来。

    一时间低沉的歌声在草原之上响起,场面极为悲壮。

    他们坚定跟随三皇子,也等同于被大邙朝廷一同放逐在远离燕京的漠北草原。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牛羊以草原为家,吾亦不是如此!

    想到此,突儿利心中豁然开朗,歌声也由低沉转向洪亮。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北邙大军的将士们听到三皇子歌声一变,更为豪迈,纷纷也从低沉转向高歌起来。

    草原之上,歌声气势磅礴,雄壮慷慨,全军士气为之一振。

    “我的家园就在这草原之上!”

    突儿利心道,此番回去,他将继续重建北望谷龙城,以及修筑北望谷的城防工事,积极联系漠北草原的部族,既然回不去的燕京,那么就驰骋在这茫茫大草原上吧!

    突儿利策马在草原上向漠北城方向狂奔,身后的亲卫队也紧紧跟随着,大批的骑兵在草原上跟随着他们的领袖驰骋起来。

    周军成功占领云州,虽然此战损巨大,但战略意义极大,直接将燕云之地切断,使得燕京所在的燕幽之地孤悬于北邙最南面,未来将直接面对大周的锋芒。

    当听闻突儿利遭遇北邙皇帝的放逐,终身不得回到燕京。

    镇国公主姬清影叹了口气,“突儿利一代名将,勇冠三军,而且并不只有其武艺高强,有万人敌之勇,更是善于用兵统兵的全能将军。”

    回想起在平城城楼上那一箭射来,令她至今都有些心惊。

    倘若北邙大军都交由他指挥,恐怕这天下还真是鹿死谁手,犹未知也。

    如今拿下云州,虽然折损颇大,但也设计令突儿利彻底失去北邙皇帝和朝廷的信任。那么接下来无论是攻取南汉,还是北上攻取燕京,突儿利都不会成为障碍。

    “突儿利虽是当世的第一名将、猛将,可惜未遇明主啊,哪怕贵为皇子,哪怕是父子,都未能取得信任,这是天要亡邙啊!公主殿下!”军师杨晔说道。

    “当世第一名将!”

    姬清影点头认可,她认为如果自己和突儿利正面交锋,倘若相同的兵力条件下,她是很难赢下他的。

    姬清影心中一想,自己能取得如今的战果,也离不开皇兄在后方的大力支持,虽说皇兄组建了羽林卫,而且对自己和诸将的封赏好多也未能完全兑现,更多的是利用自己来替他打天下。

    但倘若皇兄如同北邙皇帝那般对自己百般防备,甚至切断物资和兵员的补给和供应,自己恐怕根本不可能收获如此多的战果。

    “唉,皇兄啊,妹妹倒是希望你能对我更狠毒些,好让我下定决心要夺取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姬清影心中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不禁让她惊讶。

    又想到平城外,第一次遇到突儿利的场景,倘若自己有朝一日与他真正意义上展开正面大战,两军相遇,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此前周军已经多次败在他的手里,都是自己手下征战天下的名将,他们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也都曾立下赫赫战功,结果都在突儿利手中遭遇惨败。

    若是自己正面对决遇上他,又会怎么样?

    姬清影不禁对此有些好奇又充满期待。

    作为领兵的统帅,作为征战沙场的将领,能和最强的对手交战,不仅是需要充分考虑做好准备,更是每一个将领心中最大的渴望。

    只有击败最强的对手,才能真正显示出自己的能力,更是对于对手的认可和尊重。

    如果那次攻打平城,周军再晚1-2个时辰拿下平城,或是突儿利的大军更早抵达,周军恐怕就要在那平城下全军覆没了。

    姬清影心里想到此都背上发寒,有种后怕。

    但很多时候历史的走向就是这样神奇而又充满侥幸,你很难说出一个所以来,姬清影相信当年军师杨晔所说的“势。”

    或许这就叫做天命,天命在周而不在邙,天命在她姬清影而不在他突儿利。

    突儿利,或许有朝一日还会与他交手。

    那注定是一场能决定双方命运的最终大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