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鸢这一夜,几乎是无眠。
说起来,她已经将近一年未曾见过鹿鸣。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先皇的国忌那日。那一日,她心里委屈极了——因为他错过了她的及笄礼。那样重要的日子,他没有来,事後也没有给她一声解释或道歉。自那之後,两人之间便生了隔阂,像是一层无形的雾,始终隔在中间,谁都没有率先伸手去拨开。
她睁大了眼睛,望着床帐发怔。帐顶绣着的千手观音,线条繁复,佛面庄严,却也显得无比慈悲。这绣样出自江南刘大家之手,世间有价无市的绝艺
整个南泱皇宫,仅有三幅存世:一幅《山河图》在皇帝库房珍藏;一幅小尺幅的《孔雀开屏》,挂在贵妃寝殿;最後这一幅千手观音,则安然垂於她的帐顶。
当年,连太后都想要这幅绣作,却被鹿鸣以战功讨来,特意送予她。只因那时她常常梦魇惊醒,鹿鸣便说千手观音能庇佑安眠。
想到这里,善鸢心头一酸。鹿鸣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她一次次生出不该有的妄念。可她也清楚,他从未想过要娶她。
这句话,她亲耳听他说过,记得无比清晰。
那时她还一心扑腾在鹿鸣身上,这可把她伤心坏了。
或许再也不会出现任何一个男人,令她如此动心,可她却不能当忘恩负义之人,为了私欲,去强迫鹿鸣。
她咬了咬唇,辗转反侧。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该再私下与他相见。毕竟他们不是血亲,孤男寡女,若被旁人知晓,定要落人口实。往後若各自婚嫁,岂不是要给未来的伴侣平添困扰?可一想到他此刻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她如何忍心不去?
脑海里闪过许多旧事。
她与鹿鸣初次相识,也是在先皇的忌日。那一年,是先帝梓棺移入皇陵的日子。那一日,整个宫廷都笼罩着压抑的氛围。
朝天女殉葬。
四十六条鲜活的人命,在众人的面前被夺去。
这是南泱国初代君主定下的老祖宗归规矩。
开国皇帝草莽出生,与皇后恩爱情浓,可这并没有阻止他广开後宫,绵延子嗣,开国皇帝在死前一道遗诏,把後宫除了皇后以外的女子都带走了。
这些女子被称为朝天女。
不管是曾生育的,不曾生育的,受宠的,不受宠的,一个个自愿,或者非自愿的殉葬,这变成了开国皇帝对子孙的规训,世世代代承袭下去。
凡举家族中有女子成为朝天女,母家就能得到可以传袭的官位甚至是爵位,作为对妃嫔的安抚,许多没落的世族甚至会在皇帝即将殡天的时候将家族女子送进宫作陪。
毕竟年竟还小,善鸢被一众女子一同上吊的场面吓得哭了出来。而那时的鹿鸣,也只是个半大少年,脸色惨白,却紧紧将她护在怀里。他的臂膀同样在战栗,却将她抱得极牢,像是在告诉她「别怕」。或许就是在那一刻,两人的心之间产生了共鸣,从此多了一份与旁人不同的亲昵。
自那以後,每逢随母亲入宫,她总喜欢黏在鹿鸣身後,像小鸭子的尾巴,走路时还小心翼翼地模仿他的步伐。彼时她父亲正手握重兵,宫里许多皇子公主都争相与她亲近,可她谁也不搭理,只认鹿鸣一人。
如今回想,当年的恐惧早已淡去,记忆里留下的,只有那少年温柔的臂弯。只是,随着时光流转,他们之间似乎渐行渐远,终究落到如今,只能以「兄妹」相称。
寅时方过,天尚未亮,善鸢便从床榻上坐起。
「郡主,可有什麽吩咐?」榻边传来细声。
说话的是丝韵。她一向与竹声轮流守夜,这些年,几乎与善鸢同眠同起。自从父亲战死,善鸢便浅眠难寐,年幼时还需人哄睡,长成後虽能自行入睡,却习惯榻边有人守候。
这一夜,她甫一起身,丝韵立刻跟着清醒。
「准备洗漱。等会儿请庆喜备车,咱们要出宫一趟。」善鸢语声清冷却急促,显然已经下了决心。
庆喜是庆忠公公的得意弟子,在长春宫当差。只要他出面,内务府必定会立刻安排好马车。善鸢此举,便是要把一切做到滴水不漏。
她很清楚,这件事容不得半分马虎。事关鹿鸣,若有一点风声传出,他便要立刻背负无妄之灾。鹿壑虽是皇帝,可毕竟是由王爷之身登基,当年夺位不易,始终有人心存怨怼。如今朝中皇子渐次长成,个个虎视眈眈。鹿鸣又是贵妃所出,在诸皇子中年纪最大,若稍有不慎,必成众矢之的。
「是!」丝韵立刻应声,神情间也多了几分雀跃。她心里明白,能让两个小主子相见一面,比什麽都值得高兴。
善鸢看出了她眼底那一抹藏不住的欣喜,只能无奈地轻轻摇头,心底暗暗叹息:这条路,或许从一开始,便不应踏上。
可她与鹿鸣,偏偏走到了这一步。
作话:
明朝的朝天女真的很可怕......
尤四姐老师的浮图塔女主就是被迫成为朝天女。
个人觉得很好看,值得一看!正版在晋江文学城喔,有影剧化,叫做浮图缘(但我个人觉得电视剧烂尾)
角角者全文修稿中,H章精修
po18请搜寻蜗牛(要简体)
工商广告
【错连蓝牙後,被我哥发现我是色情小说作者】实体书各大书局都可以买,害羞买实体可以买电子也有番外(求五星好评,轻点评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