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五早就想去找自家少主,故而听到虞昭绾也要去见少主,当即心头一喜,打马就带路。
两人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二日清晨赶到崖底,只是密林遍布,山头连绵,这要寻找起来,甚是艰难。
“我们分头寻找,沿途留下标记。”
虞昭绾当下就说。
“秦六说,李姑娘和蒙二公子已经带人在里面寻找了几日,也都把找过的地方留下标记,虞小姐若遇到危险,可寻此标记寻到人。”
说着,苏五画下几个标记,虞昭绾一一记在心中。
两人分开行动,林子虽大,可虞昭绾却非如无头苍蝇一般胡乱寻找。
上一世,顾沉骁曾与她说起过,他有一次坠落山崖,摔伤腿,差点活活饿死,全靠一种又涩又苦的小青果果腹。
她曾在一本游记中看过,这种野果最喜生长在峭壁边上且喜阳光。
比起在茫茫林中找人,可沿着峭壁去寻果子树要容易许多。
她走了大半日,又渴又饿时,就找到一条小溪流,饮水时见有果子漂下来。
她心头一喜,知自己寻对地方了,当即就溯流而上,果见一片野果树,其下散落着熟透了半面红半面青的小果子。
她走上前捡起一个果子,用帕子擦了擦表面,放嘴里咬了一口。
下一瞬就被酸红了眼,但实在太饿,还是逼自己咽了下去。
“他还真没说错,这果子又涩又苦。”
知寻找的人在眼前,她也就不着急,踩着一堆枯树叶子,一直往前走。
当她出现在山洞内,迎着夕阳最后一缕阳光,身上仿佛泛着金色的光芒。
让里面已经苦苦等了好几日的顾沉骁眼中乍现光芒,他沉寂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有一瞬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本应在京城的她,此刻竟出现在这悬崖底。
虞昭绾终于寻到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走进来,将捡了一堆的野果子扔在地上,语气轻快:
“幸而你在这里,不然我还真不知在哪里能找到你。”
“绾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沉骁听到她的声音,确定不是梦,哑着嗓子问。
“我送粮草而来,听说你失踪,所有人寻了五六日都寻不到你,我就想试试运气,也许咱俩真的有缘。”
女子扬唇,身上的衣裳被划的破破烂烂,鬓发凌乱,可眼神却很亮,脸上洋溢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气息。
他心头一动。
“事实证明,咱俩果然有缘。”
虞昭绾来到他面前,蹲下身,手试探的摸上他的腿。
顾沉骁立马摁住她的手,声音黯淡:“它骨折了,有些吓人,别看。”
“再吓人也没有比粮船起火那一刻吓人。”
她淡淡一笑,纤细的手仔细抚摸在他明显骨折错位的小腿骨上,有血顺着衣袍渗出,他身上的味道委实不好闻。
“嗯,是骨折,如果再不矫正,就要长的粘连,以后想要再治,怕是要重新打断,重新接骨,幸好,现在还不晚。”
女子自言自语,语罢,就跑出去寻柴火和合适固定腿的木棍。
足足半刻钟,她才又返回,见到她平安无事,顾沉骁叹了一口气:
“山中有野兽,你莫要走太远。”
闻言,虞昭绾愣了一瞬,心头生出冷汗,幼时的恐怖记忆又浮现在眼前。
那时,她在祭祖时误闯后山,谁知遇上大虫的幼子,差点被它叼走。
那时候刚学了长枪新招式的顾沉骁想要耍给虞昭绾看,所以追到了他们祭祖的地方。
阴差阳错走到后山,遇到了正碰上大虫幼子的虞昭绾。
他初生不怕牛犊的脾气让他毫不犹疑的上前和那幼虎搏斗,最终身上被咬了两口才把幼虎赶走。
那时,小小的顾沉骁在虞昭绾眼中就是英雄一样的存在,而后定下婚约,她一直期待嫁他为妻。
直到后来,她心如死灰,想要死在坟地,被他救回府里,也被幼时那点温情所感,想要真心守着他,不管任何事,只当做一场梦活一场。
可梦会醒,他也会变。
虞昭绾垂下眼眸,拿着柴火走到他面前,熟练的搭起柴火,钻木取火,一次就生出了火堆。
“我也只在书本看过,骨折后,需要把骨头正位,而后用木板绑上,第一次为人看病,治不好,顾三郎还请多担待,日后,坡了也不要怨我。”
她刚伸手探出,又慢腾腾缩回来,郑重其事的交代一番。
“嗯,死不了,你动手吧。”
顾沉骁轻轻应一声,可目光却不曾离开她的脸上半瞬。
不过两月未见,他好似觉得一世不曾见她,尤其看她熟练的生火,连医术也略通一二,着实让他有些恍惚。
直到疼痛袭来,他痛呼一声,她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顾三郎,别分心,这腿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
知她是故意的这般生疏的叫他,他也不恼,只点点头:
“嗯嗯,左不过性命还在,就算被你治成坡脚,也不会赖上你的。”
“你当然不会赖上我。”
因为他会娶李素琼。
虞昭绾想到上一世两人被传成神仙眷侣,而自己是插足他们的第三者,心头就梗着一口气,语气多少带着几分不善。
顾沉骁不明所以,心头晦涩,他也知她已经定亲,他们过往十几年情谊,也当如云散烟消。
虞昭绾累了一日,早就扛不住,头靠在崖壁上昏昏沉沉睡着。
梦里仍旧一片火海,她娘亲自点燃的火,留给她的只是一封信,看似端庄贤良的丞相夫人,实则是个没了夫君活不下去的女子。
哪怕她的女儿求她,她还是不肯再留在世上哪怕一日。
她被秋白死死拽着,眼睁睁看着大火将虞府全部吞灭。
“娘……别丢下昭昭……”
一场噩梦里夹着另一场,她的下腹不停的流血,她的耳畔往复回响着李素琼那句话:“这是沉骁送我的礼物。”
她那期待已久的孩子,还未出世就被他亲生父亲送给旁的女子。
“为什么……顾沉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的眼角落泪,嘴里是含糊不清魇语。
他艰难爬过去,留下一道痕迹,抬手将她的眼角的泪拭去,叹口气:
“哎,当日,是你爹说,你要与我断绝情谊,还逼我归还信物,现在又何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