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道长先是踱步到宝月公主年前,上下打量她几眼,又伸手盘算半天,最后朝公主拱手道:
“殿下所求所爱,皆所成。”
“你是指我的婚事?”
宝月公主兴奋的指了指自己,又下意识的看向傅子晔。
后者眉头直皱,却不禁在人群中找寻女子。
虞昭绾瞧着人看过来的目光,面无表情瞪他一眼。
看什么看?
她脸上有花?
这老道也没说错。
宝月公主想嫁给傅子晔,迟早有一日,傅子晔会求娶于她。
通天道长又继续走,直到走到太子面前,目光复杂中带着尊敬:
“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天命相护,但难活三十之坎。”
“咳……我这身体……五六年也难熬——”
这是众人都知的道理,太子本就体弱多病,去皇陵待了几个月,更加体弱,一副上气不出,下气就没模样。
众人倒是也不意外。
“你这道长,有没有本事啊,说的这些,我猜也能猜出来。”
晋王世子不屑道。
通天道长冷哼一声,他来到晋王世子面前,将他的手拿起来仔细一看,就出声:
“命犯桃花,但命中无花,心系一处,不得所爱,困于深城,孤寡之命。”
“好你个臭道长,我说你两句,你竟敢咒本世子!”
只有虞昭绾知道,通天道长对晋王世子的批命,并无差错,这是他上一世的命格。
她正垂眸思索间,就见通天道长已走到她的面前。
她对上通天道长智慧的眼神,只微微一笑。
“贵极而衰,二中存一……”他刚说完又皱眉:
“逆转命盘,极贵之命,纵横交错,又缠有紫气和凶煞之气……老夫竟是看不清贵人的命数。”
“命数是命也是数,若命该如此,就改数而活,道长若是将万人万事皆看透,世间岂非无趣。”
虞昭绾眼眸一深,通天道长对她的批语也对。
她上一世先富贵之极,后虞府出事衰败,过的凄惨无比。
最后侥幸因顾沉骁过上平稳生活,却又因积劳的病,让她和腹中孩子只能活下一人。
因而,她才没要李素琼的命替自己偿命。
只因她知道,就算不死在生子,她的时日也无多。
她所痛恨的不过是那个不能自己做主,受人摆控的“虞昭绾”罢了。
如此复杂的命数,倒是少见,通天道长格外凝重的看她一眼。
虞母担忧的望着虞昭绾:
“那昭昭的命数中的煞气可有化解之法。”
“老道做不到。”通天道长淡淡摇头。
“通天道长替哀家的安平看看,此生是否平安康健?”
太后娘娘出声,通天道长走到她的面前,看向杏儿,只一眼就皱起眉:
“是长寿之命,只是背井离乡,命中多灾多病,得子困难。”
“你莫非胡言乱语,哀家的安平如何能背井离乡,受那等困楚?”
太后娘娘不悦,凤眸一冷。
不等通天道长回复,皇上已经大笑起来:
“母后,安平已求朕,她想要和亲到羌国,朕已同意,道长的相命无错。”
“安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后震怒,杏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猛磕三个响头:
“母后,是女儿不孝,女儿与母亲相认世间不久,但在女儿心中,您就是我的亲生母后,但女儿既然受了这等荣华,自是要为羌国百姓做出一分贡献,和亲到羌国,女儿心甘情愿。”
“傻孩子,你才享几天福,你去和什么亲?”
太后娘娘着急了,她已经失去一个女儿,绝不能再失去一个。
贵妃是十分乐意杏儿去和亲,故而此刻开口:
“安平县主有此大义,太后娘娘何不成全?”
“宝月公主是你的女儿,安平也是哀家的女儿,皇帝,我且问你,你想让谁的女儿去和亲?”
太后沉下脸,转头看向皇上。
“母后,安平是县主,且自愿和亲,由她和亲,很是合适。”
皇上皱眉,左右为难,一个是自己亲生女儿,一个是被侧封的普通女子。
“好——”
太后气笑了,起身就由张嬷嬷搀扶着离开。
杏儿赶忙上前扶着,被太后甩开,她无措的站在原地。
皇帝被自己母后下了面子,此刻脸色阴沉,但还是将宴会进行到底,并且还当众宣布安平县主和羌国国主的婚事,并定于三日后送行。
为皇上寻来通天道长的顾沉骁也升职,进入大理寺任职,成为大理寺丞,以及兼工部员外,负责监督修建摘星楼。
回程的路上,一家三口坐在马车里,虞母心里还惦记着道长对虞昭绾的批命,心下想着命中带煞就害怕。
“明日,我再带着昭昭去宝华寺找主持看看有没有什么化解之法。”
虞父点点头:
“想去就去,命数虽天定,但事在人为,也许有转圜之机。”
虞昭绾扶额:
“娘,女儿不好好的吗,不用叨扰主持,也许就是通天道长胡说八道,我看他也不过七十有余,谎称百岁零八,不过是为了博得皇上宠信罢了。”
“莫要胡言,你瞧他可是一语就说中安平公主即将要和亲的事,这可是连太后娘娘都不知道的事,他如何算不得有通天的本事。”
虞母素来敬畏神佛,故而看向虞昭绾的眼神多了几分训诫。
后者无奈叹气。
“去吧,就当宽慰你娘。”
虞父如是说。
京城的变化莫测,虞昭绾第二日就去见了宝华寺主持,两人禅坐,主持替她算了一卦,可却是大凶,大凶中又夹带着贵气。
这种签文已经许多年不曾出现过,上回还是大皇子未被废前,前来请他指点迷津,当时他说了一个字:“忍”
眼前的女子,瞧着面容宁静,可秀美锋利,外柔内刚,认准的事没人能改变,他叹气:
“施主心中已有答案,何苦还来问老衲。”
“寄元师父,我不是来求结果,而是来问因,我自睁眼,心中就存有犹疑,为何会有一遭。”
“既来之则安之,世上的诸事皆有因果。你觉得你在此,是因你娘担忧你,你为了安你娘心故而在此,同理。你觉得你身在途中不解其惑,盖是因果的因在他人那里。”
“原是如此,受教了,多谢寄元师父。”
虞昭绾起身双手合十朝人行礼,后者同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或许,不久以后,她就能知道给了她果的因在何处。
她唇角扬起几分笑。
接下来两日,虞昭绾也并未闲着,她多处打听才得知大皇子府上有一位曾伺候先皇后娘娘的嬷嬷,若是能请得她出山,照顾在杏儿身边,她才能彻底放心。
是以,连着两日,虞昭绾都往大皇子府递拜帖,皆被拒绝。
她一筹莫展时,却接到顾沉骁的拜帖,若是往常,为了约定的避嫌,她必然不能见他,可如今想要见到大皇子怕是不得不见他。
于是,虞昭绾就把人请了进来,还亲自下厨弄了一桌膳食,这让人受宠若惊,他拿起银筷,目光直愣愣望着满桌膳食:
“绾娘,这些都是你做的?”
女子眨眨眼:
“快尝尝,这个汤,我小火慢炖两个时辰,又加入我精心调配的料,味道极美。”
男子咽了一口口水,虽然馋的不行,心下有些发虚,近来女子对他不是横眉冷对,就是冷言冷语,如此热情倒让他生出不实之感。
“你不吃,我自己吃。”
虞昭绾猜到他心中所想,当即拿起一双银筷用膳,一口接着一口。
顾沉骁见女子冷了脸,立马夹菜吃饭,别说,品相看着好,味道也好,这辈子的女子锦衣玉食,自不会厨艺。
他一想到这些膳食都是为了另一个他而练出来的。
他心里就醋溜溜的不得劲,犹犹豫豫最后心疼道:
“绾娘,很好吃,以后莫要做了,伤手。”
“顾三郎用了膳,就帮我一小忙。”
她放下筷子,笑的眼眸闪闪,唇角上扬,像只逮到兔子的小狐狸。
“何事,你直接与我说就是,不必做这些。”
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熟悉的虞昭绾。
“我想见大皇子。”她认真道。
“不可。”
“为何,你不用担心被大皇子责罚,只要见到人,我会将责任懒于自己身上。”
“绾娘,我不是怕挨表哥说。”
他叹气,目光定定看着她,又带着几分委屈:
“你见我,竟然是为了让我约见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