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到了指尖。
指尖的痛感蔓延开来,其余情绪却越发强烈。
尹敛敛了眉,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那名网友的留言在她脑中印得更深。
我是被退票的观众之一,遗憾到现在,没说假话。
如果说她和临艺闹翻后伤心的一部分原因是精心准备的独奏会落了空,其余绝大部分则是她对那些买票却又进不了场的观众的内疚。
即使已经将违约的赔偿金都补偿给了他们,尹敛的心里仍是感觉空落落的,方才看到那条评论,更是搅得她心神不安。
她心不在焉地剥着蛋壳,眼神掠过桌上的手机时,动作陡然顿住。
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独奏会既然没有线下场地,那为什么不能线上举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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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宽敞的室内,门铃声响起,尹敛停下练习的曲目,站起身开门。
在看到门外出乎意料的面孔时,愣了愣。
“时泽,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泽挑眉,尹敛的眼神转向他手上握着的支架和索尼,一下明白了什么。
“老师让你来的?”
前几日,她把想要举办线上独奏会的想法告诉了尚云宁,尚云宁提起她那里正好有一台疫情时期遗留下来的索尼,本以为是直接邮递给她,谁知道会是现下这副场景。
关上门,尹敛倒了杯水给时泽,后者收回了打量的眼神,随意道。
“这么大的琴房?装修倒是出乎意料的朴素。”
他虽然是随意一说,尹敛却想起这几天以来,乔安妮和吴嘉宜来这里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她只能说陈帆人脉交得好,有钱人的琴房大概就喜欢这样,算是蒙混过关。
不过时泽这人,虽然她和他相处不多,但直觉不好糊弄,秉着说多错多的原则,她一笔带过。
“我经纪人靠人脉租的,我算蹭了好运。”
时泽点点头,也没说别的什么,将水放下打算将索尼固定在支架上,被尹敛制止。
尹敛:“我来就好。”
时泽的动作没停,笑声先一步溢了出来。
“尹敛。”
“嗯?”
“其实有时候跟人打交道,可以不那么客气的。”
尹敛看着他将调整了下支架的长短,将相机插入内存卡开机,晃动摇杆对焦了片刻,朝她招招手。
“你看看这个位置怎么样。”
尹敛从显示器里望去,宽阔的琴房在这个角度下更显温馨,周围窗户恰到好处地将阳光收归至中央,钢琴在光线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不需要任何额外的灯光辅助,单是这样的拍摄就足以让人自然而然将视线聚焦到中央的钢琴,和它的弹奏者身上。
她不得不佩服时泽找角度的水准,道了声谢后,迫不及待地按了录制按键,试着在钢琴上试弹第一首钢琴曲。
她想要举办线上独奏会的想法是临时起意,在确保观众能听到最佳效果之前,她不会在网络上公布这个决定。
这几天的练习都是基于那场没能举办成功的独奏会的曲目,等到曲目熟悉得差不多后,剩下的就是调试拍摄清晰度和角度,给观众最适宜的观感。
一曲《克罗地亚狂想曲》弹奏完毕,周遭倏地响起清脆的响声,尹敛才意识到时泽并没有离开。
“突然有些可惜了,”他的语气中并没什么评判的意思,只有单纯的赞扬,“没能看到你那次的独奏会。”
尹敛检查完拍的视频没有问题,松了口气,颇有闲情地回道。
“那如果我这次线上独奏会开成了,你可以百忙之中抽空来看看。”
“当然。”时泽捞起外套,朝她点了点头,“那走吧。”
尹敛一时茫然:“什么?”
“师母说你这几天‘闭关’太辛苦,让我找个机会带你逛逛。”
他的语气仍是一贯的温润随性,却并不打算给尹敛拒绝的机会,半开着门倚在门框边等她。
“今天正好有个拍卖会,一起去看看?”
走下楼,尹敛望见路边停着的宾利时,恍而他有备而来。
“如果是老师让你带我出来的,你不用担心。”
她看着时泽打开副驾驶座,却并没有要坐上去的意思,拉了点距离,郑重其事地对他说。
“我会和她说清楚,也不会给你添额外的麻烦。”
尚云宁的意思她大概能猜到一二,但她不希望这时候关注这种事情。
时泽将车门打开,听见背后女人持重的话语,含笑依旧。
“嗯,但你错怪师母了,地点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尹敛疑惑地抬眸望他。
“长辈的决定,我如果不喜欢,就不会去做,”他也换上了略微郑重的面孔,“那个地方大概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真的不去看看么。”
他这样坦率,倒让尹敛一时没有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乘着宾利驶向泰安区一条古老的街道,两边槐树看起来也已上了年纪,葱绿的常青藤爬满了石砖墙壁,外面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古老建筑,走入其中别有一番天地。
峻宇雕墙,纷华靡丽的气息扑面而来,尹敛望向门口金玉镌刻的“Fleming”几个字母,蓦地想起之前和陈帆闲聊时,他曾提起过这里。
弗莱明拍卖行,京市最悠久最大的拍卖行,背后的东家更是神秘,拍卖的藏品来自五洲四海,收藏价值更是首屈一指,深受京市富二代的喜爱。
她再走得深些,忽地看见了什么,一下明白时泽所说大概会让她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
是一架三角钢琴。
准确地说——
是一架镶嵌满天然珍珠的三角钢琴。
尹敛望着在前面走得熟稔的时泽,又想起尚云宁都对他略有顾忌的神情,大概能猜到他的身份了。
“你就是Fleming的东家?”她问道。
“东家?新奇的称呼,”时泽转头对她笑,一如既往地如沐春风,“走吧,二楼看得更清楚。”
他知道尹敛比起拍卖品,对什么更感兴趣。
上了二楼,时泽在一个包厢门口停了下来,侍应生忙着为他开门,没留神撞到从另一边走来的身穿黑色休闲西装的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
畏惧的道歉声在大厅里回荡起来。
男人正在拿着电话的手一顿,轻笑一声,低缓的声音如红酒液淌过。
“Discutezplustard.”(“等会儿再聊。”)
他收起手机,斯文又风度的语调不经意氤氲过人的耳尖。
“没事的,小姐。”
尹敛被声响引得转头,第一眼望见的,是服务生红得不像话的侧脸。
顺着她的眼神攀扯望去,看到的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也许形容一个男人的脸为无可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