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不解地看向他,却见萧玺野举起手,张开五指,那枚银戒恍然也像是从骨血中长出的荦荦盎然,缠绕在他修长落拓的指骨间肆意盘结生长。
又是一记悠扬钟响,耳边传来香客的谈论声。
“还隔一天就是元宵节了呀,时间很紧张哦。”
“能放到11号已经很好啦,知足吧,玩完今天就回去喽。”
尹敛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抬起纤细的掌骨握住他的手。
她问他。
“萧玺野,你刚刚在佛祖面前,许的是什么心愿?”
萧玺野垂下眉眼,低笑着握紧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香火袅袅,霞光映勒。
他指根上的银戒烙印在她掌心,纹理层叠,温热与冷硬交织。
她听见他说。
“愿我和怜怜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78章男主视角牧神午后。
“萧玺野,今儿我那老爹没催,一起骑马去?”
下了课,凌知维高昂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引得一众学生侧目。
众人目光的落脚点,逡巡一圈,最终仍是落在整理书包的挺拓少年身上。
书包“呲”地一声合上,少年懒懒抬起眼皮,五官锋致干净,还未完全褪去稚嫩,但也足够吸引人注意。
他将书包单背在肩,轻描淡写回了两个字。
“不去。”
凌知维“害”了声,仍不愿放弃,一把搂住萧玺野的胳膊,用疑惑的语气问他。
“你又不想回家,那准备干嘛去?”
萧玺野睨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后者自觉松开。
少年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朝试衣间走去,临走前朝凌知维潇洒地挥了挥手。
“睡觉。”
真正的,字面意义上的,睡觉。
自从去年秋季学期逃学去江城再回到京府国际,已经过了四个月了。
这四个月来,萧玺野的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萧玺野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象征规整的校服已经换成了件再低调不过的纯黑色卫衣。
兜帽一戴,整个显目的五官隐藏在阴鹜之下,学生们都着急放学,没人会在意这样一个穿着格格不入的服饰,在角落里闲逛的人。
这就是萧玺野想要的效果。
今天是几号、几时、几分?
根本不重要。
反正都是从一个围墙堆砌的笼子跳到另一个黄金铸成的笼子里。
到点上课,到点吃饭,到点放学,到点学马术,到点学习如何成为万里挑一的继承者。
没人会不喜欢万里挑一的感觉。
但萧玺野有时候也会想。
为什么每个万里挑一的人长得都一样。
从江城回来开始,失眠症又犯了,放学后去烨林休息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那里人少,清净,那里连灯都不开,更别周围的勾心斗角、攀比,通通都没有。
睡觉合适,想事也合适。
萧玺野今天走的路和以往不同,平常都是从教学楼直接出发,今天因为下雪的缘故,教学楼的路太挤,他觉得有点吵,就换了条人少的路走。
小路途经学校大礼堂,萧玺野路过时,能听到里面准备室内清脆的钢琴奏乐,和以往尚云宁的琴声有些区别。
他匆匆瞥了一眼,只看到一人模糊的侧颜与随着黑白琴键跃动的指尖。
是德彪西的《牧神午后》。
奏乐轻快,行云流水又不轻佻,他的心仿佛也跟着奏乐者轻轻拨动了下。
该说和那人心有灵犀吗?
即将在午后树荫下沉睡的牧神,入梦时与维纳斯缠绵,沉浸在甜蜜梦境中,却又要面对美梦一个一个消失殆尽,最后独自面对现实的疲倦、孤独。
树荫、午后、梦境。
唯一可惜的是,他不是牧神。
在烨林的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或许是今天实在想了太多,或许是做了个隔着好远记不清的梦,又或许是——
自己的脚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萧玺野“嘶”了声,意识还处在半梦半醒当中,自个儿都还没来得及喊痛,身前的姑娘就先开始叫喊上了。
林中的自动巡逻灯被喊声惊醒,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她条件反射用手去遮挡,强光模糊了五官,萧玺野甚至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瞥见她抿紧的唇瓣与被光照得灿亮的眼睛。
只是一眼。
萧玺野想推开的手放了下去。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将腿勾了过去,将姑娘拉到自己身前。
强光消逝,周遭除了一片寂暗,就只剩下苍白的雪。
他能感到她是害怕的。她的反应很快,反应过来后就反客为主地将他扑倒,还不忘将手里仅有的筹码不由分说递至他的手心。
温热相触的那瞬间,她的指尖很凉,像是黑白琴键上轻跃的水珠。
那抹抚摸琴键的余温,隔着那抹轻巧圆润的甜,混着手中轻凉的薄雪,沁入他的手掌。
他几乎是立即认出了她,速度快到连自己都有些讶异。
除去纱帘之后的那张脸,与他想象的没什么两样。
又或许她本身是什么样子的,他想象中的她就是什么样子的。
像是缭缭水雾下凝结的露珠,锐敏而不世故,冷静不失灵活。
四目相对的刹那,霜雪在她眼中融化成清莹的雾,她很快垂下眼睛,向他道了声歉。
萧玺野轻嗯了声,感受轻触他指尖的那抹温热消逝。
原来,弹出牧神乐调的指尖,是这样的触感。
有关今天的一切,在一瞬间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比如,今天原来已经到了2019年的2月11日。
比如,天气预报曾说过,今天也许是这个冬季的最后一场雪。
又比如,她胸口转瞬即逝的名牌上,篆刻着哪两个字。
-
萧玺野起初给尹敛送糖果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是作为一个暗恋者的心态。
也许是觉得她和自己遇到的其他人不一样,又也许是觉得她的名字有些特别。
总之,心高气傲的少年一开始只舍得承认。
她不是自己讨厌的类型。
尹,敛。
舌尖往上抬,发出第三声的时候,他突然有些疑惑。
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呢。
第三声,卷舌音。
这样的字,似乎在发声时,连亲昵些的称呼都显得有些困难。
这几个月失眠的症状已经好了不少,萧赟允许他在维持成绩的同时干些自己想干的事。
萧玺野申请自己在下午两节翘课去隔壁学校当临时工的时候,萧赟大概就猜到他有什么心思。
“随便你,”他依旧是那副开放的大家长姿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