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温庭筠:仕途上的“倒霉蛋”(第1/2页)
温庭筠在隋县当县尉那几年,活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鹰——翅膀硬,却飞不高,每天围着鸡毛蒜皮的事转,心里憋得慌。他总想着能有个机会,再回长安,再搏一把仕途。可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又让他栽得更狠的坑。
这个坑,是宰相令狐绹给的。
令狐绹是谁?那是晚唐响当当的大人物,官至宰相,还是唐宣宗面前的红人。他听说温庭筠的才华,尤其是写词的本事,可自己偏偏没这能耐。那时候唐宣宗特别喜欢《菩萨蛮》词,令狐绹为了讨好皇帝,就想找个人代笔,写几首好的献上去。思来想去,就想到了闲赋在家的温庭筠。
令狐绹派人把温庭筠请到相府,没绕弯子,直接说:“先生,陛下爱听《菩萨蛮》,我想请你帮忙写几首,写完我不会亏待你,说不定还能帮你谋个好差事。”
温庭筠一听,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宰相递来的橄榄枝啊!能靠这事儿重返长安官场,以前的委屈不就都值了?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宰相放心,我一定好好写!”
接下来的几天,温庭筠把自己关在相府的偏院,绞尽脑汁写《菩萨蛮》。他知道令狐绹要讨好皇帝,词里不能有半分愤懑,全是华丽的景、温柔的情,比如“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水晶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每写一首,就送给令狐绹,令狐绹看了连连叫好,说“就按这个路子来”。
最后,温庭筠一共写了十首《菩萨蛮》,令狐绹把这些词署上自己的名字,献给了唐宣宗。宣宗一看,果然喜欢得不行,连着好几天都夸令狐绹“有才华,懂朕的心思”。令狐绹心里美滋滋的,也没忘了温庭筠,给了他一笔银子,还承诺“以后有机会,一定提拔你”。
温庭筠拿到银子,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这十首词,可是他的心血,现在成了别人的功劳。有次他跟朋友喝酒,喝多了,忍不住吐槽:“那宰相令狐绹,还说自己有才华,连首《菩萨蛮》都写不出来,还得靠我代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没几天就传到了令狐绹耳朵里。令狐绹气得鼻子都歪了:“我好心给你机会,你倒好,还到处说我坏话!这不是拆我台吗?”从那以后,令狐绹就把温庭筠记恨上了,之前的“提拔承诺”,自然也成了空话。
温庭筠还没意识到闯了祸,反而觉得令狐绹“不地道”,心里更不服气。没过多久,又出了“金步摇对玉条脱”的事,彻底把令狐绹得罪死了。
那天唐宣宗在宫里设宴,兴致来了,指着身边妃子戴的“金步摇”(一种金制的首饰,走路时会摇晃),让大臣们对个下联。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不出好的——既要对仗工整,又要符合皇家的雅致,哪那么容易?
令狐绹也急得满头汗,他脑子里根本没这存货,偷偷瞅了瞅旁边的温庭筠(那时候温庭筠还没彻底失势,偶尔能参加宫廷宴会),眼神里满是“求帮忙”。
温庭筠本来就对令狐绹有气,可又架不住皇帝在场,还是小声跟令狐绹说:“用‘玉条脱’对。”
“玉条脱”是古代的玉手镯,“金”对“玉”,“步摇”对“条脱”,对仗工整,还都是首饰,再合适不过。令狐绹赶紧把这答案报给宣宗,宣宗一听,拍手叫好:“令狐宰相果然有学问!这对得妙啊!”
令狐绹刚想谢恩,没成想温庭筠在旁边补了句:“陛下,这‘玉条脱’是《南华经》里的典故,令狐宰相平时要是多读书,也不用临时想了。”
这话一出口,宫里瞬间安静了。宣宗的笑容僵在脸上,令狐绹的脸从红变青,最后黑得像锅底——温庭筠这哪是帮他,这是当众打他的脸啊!明着说他“不读书”,暗着说他“没学问,靠别人帮忙”。
宴会一结束,令狐绹就跟宣宗告状,说温庭筠“恃才傲物,目无尊卑,不宜留在京城”。宣宗本来就护着令狐绹,再加上之前听说温庭筠“代笔泄密”的事,也对他没了好感,当即就说:“那就把他调出长安,以后别让他再参加宫廷宴会了。”
就这么着,温庭筠的仕途,算是被自己彻底“作”没了。从那以后,不管他多有才华,不管多少人替他求情,再也没人敢提拔他——谁愿意得罪宰相令狐绹啊?
没了长安的容身之地,温庭筠只能再次漂泊,从一个小官做到另一个小官,全是些芝麻绿豆大的职位,比如随县尉、襄阳巡官,连糊口都费劲。更惨的是,他还因为“穷”和“傲”,遭了顿无妄之灾——被巡夜的兵丁打折了牙齿。
那是在襄阳当巡官的时候,有天晚上,温庭筠跟几个朋友在小酒馆喝酒,喝到半夜才醉醺醺地往回走。那时候的襄阳城,夜里有巡夜的兵丁,专门抓“夜行的可疑人”。温庭筠穿得破破烂烂,还满嘴酒气,兵丁一看就觉得他是“流民”,上去就推搡他:“深更半夜的,瞎晃什么?跟我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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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筠本来就喝多了,又窝了一肚子气,当即就跟兵丁吵了起来:“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敢抓我?”
兵丁哪信他的话——一个朝廷命官,能穿得这么寒酸,还喝得醉醺醺的?上去就打,混乱中,一个兵丁抄起手里的棍子,对着温庭筠的脸就打了下去,听“咔嚓”一声,温庭筠疼得惨叫一声,满嘴都是血——一颗牙被打断了。
后来朋友赶来,把温庭筠送到医馆,又去官府告状,说“巡夜兵丁殴打朝廷命官”。官府一看是温庭筠,又看是兵丁,压根不想管——温庭筠是个小巡官,没权没势;兵丁是守城将军的人,谁敢得罪?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温庭筠只能咽了这口气,捂着肿起来的脸,叹着气说:“这世道,连颗牙都护不住啊!”
牙齿断了,仕途没了,温庭筠的日子越过越落魄。他开始到处流浪,从襄阳到江陵,从江陵到成都,走到哪儿就写到哪儿,靠给人写点诗、填点词换口饭吃。
有时候遇到懂他的人,能请他喝杯酒,聊聊天;遇到不懂的人,还会嘲笑他“长得丑,还爱吹牛”。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放弃写诗,他的词里,多了些底层生活的苦,比如“楚水悠悠浸楚亭,楚南天地两无情”,满是漂泊的心酸。
晚年的时候,温庭筠总算得了个“国子监助教”的职位。国子监是当时的最高学府,助教虽然是个八品小官,可至少能跟读书人打交道,能做喜欢的事。
温庭筠特别珍惜这个机会,每天早早地去国子监,给学生们讲诗、讲词,还常常跟学生们说:“写诗要真,做人要直,就算一辈子没出息,也不能丢了这两样。”
他还想为寒门学子做点实事。那年国子监举行科举考试,他负责阅卷,看到很多有才华的寒门子弟的试卷,写得比权贵子弟好太多,却因为没背景,可能被刷下来。温庭筠不甘心,就把这些优秀的试卷整理出来,公开贴在国子监的墙上,还写了篇《榜后寄呈》,说“从今且莫嫌身贱,未有庸人不拜官”,意思是“别嫌自己出身低,总有一天能靠才华当官”。
可他没想到,这些试卷里,有好几篇都写了“讽刺时政”的内容,比如吐槽“权贵垄断科举”“官场腐败”。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宰相杨收的耳朵里——杨收就是靠家族关系上位的,这些试卷不就是在骂他吗?
杨收当即就火了,下令把温庭筠叫到宰相府,劈头盖脸就骂:“温庭筠!你一个小小助教,也敢公开议论时政?还敢替寒门子弟出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温庭筠一点都不怕,反而跟杨收争辩:“这些学生写的是实话!科举本就该唯才是举,凭什么靠关系就能上榜?我公开试卷,就是想让大家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才华!”
“好!好一个‘真正的才华’!”杨收气得发抖,当即就上书朝廷,说温庭筠“蛊惑学生,讽刺朝廷,不宜担任国子监助教”。朝廷很快下旨,把温庭筠贬为方城尉,而且“永不录用”。
这一次,温庭筠彻底心死了。他没有去方城赴任,而是带着自己的诗稿,去了江陵。那时候的他,已经五十四岁了,牙齿断了几颗,头发也白了大半,身体越来越差,常常咳得喘不过气。
公元866年的冬天,江陵下了场大雪,温庭筠躺在客栈的病床上,手里还拿着一张写满词的纸。他看着窗外的雪,想起了小时候娘带着他漂泊的日子,想起了考场上“八叉手成诗”的风光,想起了被兵丁打断牙齿的委屈,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一代“花间派鼻祖”,就这么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孤独地死在了异乡的客栈里。没人给他办葬礼,几个认识他的文人,凑钱把他埋在了江陵城外的乱葬岗上,连块墓碑都没有。
后来有人说,温庭筠的仕途就是个笑话——代笔宰相被记恨,讽刺权贵遭贬谪,连颗牙齿都保不住,最后还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也有人说,温庭筠没输——他虽然没当上官,却用一支笔,写出了晚唐的悲欢离合,写出了寒门子弟的不甘,写出了最动人的词。
他的《菩萨蛮》《更漏子》,流传了千年,直到现在,还有人在念“梳洗罢,独倚望江楼”“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官场的浮沉是暂时的,可好的作品是永恒的。
温庭筠这一辈子,在仕途上栽了无数个坑,成了别人眼里的“倒霉蛋”,他在词坛上,却活成了永远的“花间鼻祖”。
就像他写的“肠断塞门消息,雁来稀”,他的消息或许越来越少,可他的词,却永远留在了人们心里,温暖着每个在漂泊中寻找慰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