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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花她的钱,给别的女人下聘

    她本想着,再拖个一两日,就去裴府找裴老太太。

    一为问婚约,二为做家产切割。

    裴家这几间铺子,毕竟是她三年心血。

    虽然没为她赚什么钱,但她也不想毁了它们。

    可裴家,好像并不怎么珍惜。

    特别是看着裴夫人脚踩在白花花粮食上的时候,

    比踩在她身上还痛。

    糟蹋粮食,是要遭天谴的!

    裴夫人看到她眼神里的心疼,只当抓住了她的痛处,愈发得意。

    又发狠碾了几脚。

    “识相点,就把裴家库房的管家账本和钥匙都交出来。”

    当年裴老太太把裴家家产交给沈知意的时候,裴夫人就多有不甘。

    毕竟她才是裴家正经主母,沈知意一个外人,算什么!

    眼瞧着这几家铺子生意蒸蒸日上,

    她早就动了把家产要回来的心思。

    沈知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好。”

    “月儿,你去,把掌柜的都请过来。”

    “姑娘……”

    “去。”

    “是。”

    裴夫人高昂着头颅,颐指气使。

    “记得带上账本,我可是要查账的。”

    “你欠我裴家的,一分不少,都得还回来!”

    沈知意恭恭敬敬的。

    “就依夫人所言。”

    ……

    粮铺对面的酒楼上。

    雅阁窗扉半开,缕缕檀香在房间里游荡。

    浮云端着暖酒推门进来。

    烟雾倏而被打散,化成一阵轻烟,融化在日光中。

    窗前,裴迦叶盘腿而坐,闭目诵经。

    正午阳光正烈,日头被格子筛成斑斑碎影,在他的身上流转荡漾,衬得他高挺的眉骨和鼻梁如玉般温润。

    浮云反身掩好门,端着酒水走近。

    响动惊动裴迦叶,他抬眼。

    目光沉静深邃,仿佛能看穿人的前世今生。

    浮云恭敬地将暖酒奉上。

    “主子,您今儿个怎么有兴致,看起热闹来。”

    他家主子向来不问世事。

    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是听说裴夫人来砸沈家姑娘的场子,竟包下整个雅间来看热闹。

    裴迦叶没有回他。

    他侧目看向楼下,一眼就找到了,在人群中忙碌穿梭的女人。

    她身影单薄,一张小脸在烈日下晒得蜡黄,那件并不合身的暗黄襦裙,将她衬得愈发矮小。

    可她的眼睛却亮得出奇,顽强,倔强,不服输,迸发出蓬勃生命力。

    像一棵从石缝里倔强钻出来的小雏菊。

    ……

    此时粮铺门口已经聚集不少人。

    几大掌柜的围坐一圈,沈知意命人备了茶店果子候着,就等裴夫人查完核账。

    看着粮铺周围,围得水泄不通的路人,月儿忧心忡忡。

    “姑娘,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账本营收到底是机密,这样当众审查,对几家店铺的营生都会有影响。

    月儿是看着沈知意,熬着夜,跑断腿,求爷爷告奶奶,一点点把店铺做起来的。

    光是这个粮铺,从选种,进货到开业……

    她家姑娘都亲力亲为,数次累晕在库房里。

    月儿舍不得姑娘的心血,被肆意糟蹋。

    沈知意苦涩笑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月儿都明白,裴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裴夫人还是用了最损人不利己的方式。

    从她砸粮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善了。

    她看向裴夫人。

    裴夫人穿的是价值连城的绸缎,簪金戴银,四个丫鬟伺候在侧,富贵逼人。

    可三年前,裴夫人还是个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的重病弃妇。

    裴夫人病得太久,焐出了疮,屋子里臭得熏眼睛。

    伺候她的丫鬟婆子都跑光了,便是她的亲儿子裴烬,都只敢在院门口,远远地给她请安。

    没人敢靠近,沈知意就亲自来。

    伺候裴夫人翻身梳洗,为她换被褥,挤脓疮,为她请御医。

    那时候,裴夫人哭着拉她的手,唤她:“闺女。”

    如今,却一口一个:“贱蹄子。”

    此刻,裴夫人正皱眉和下人商议着什么,

    察觉到沈知意的目光,裴夫人回头瞪她,眼神里充满怨毒。

    “好你个贱蹄子!你竟然敢用假账本骗我!”

    沈知意不卑不亢。

    “账本每一笔收支都有凭证,夫人若是不信,尽可去查。”

    裴夫人气得脸都红了。

    “查,我当然要查!”

    “这些账本送到裴府去,等我查完了,自会找你算账。”

    说罢,她指挥人将账本装箱带走。

    “且慢!”

    沈知意拦住她,从袖中掏出另一本账本。

    “夫人既然要算账,那这本也一起算了。”

    “好呀,被我逮住了,你果然还藏着账本!”

    裴夫人一把从她手上把账本夺过去,满脸都是抓到她把柄的得意。

    可等她摊开看了几页,表情怔住了。

    她吓得一把将账本塞进袖子里,月儿想去抢,被裴夫人的丫鬟推开。

    “这账本没什么好看的。”

    沈知意猜到她会这样。

    但有些事,不是她裴夫人想藏就能藏得住的。

    她当着众人的面,一笔一笔地,背了出来。

    “一年前,裴家老宅翻修,支取纹银三千两。”

    “半年前,裴家置办年货、冬衣,支取纹银一千两。”

    ……

    “半月前,裴家二郎高中,大办流水席,支取纹银两千两。”

    “十日前……”

    眼睛里进了沙子,沈知意的目光模糊,声音哽咽。

    “裴家向宁家提亲,请媒婆,过聘礼,支取纹银……五千两。”

    若非马球会上,裴烬为宁芙豪掷千金,引起她的警觉。

    她还不知道。

    裴烬瞒着她,去向另一个女人求亲下聘的时候,花的竟是她的钱。

    裴夫人脸涨得通红,像鬼面修罗。

    “够了!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混淆视听。”

    “裴家家产被你拿在手里三年,你赚的都是我裴家的钱,我们花自己的钱,有何不可。”

    裴夫人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围观群众闻言,纷纷指责沈知意霸占裴家家产,扣着裴家的家产不肯还给裴家。

    沈知意沉默受着这些指点,不作解释。

    有众人撑腰,裴夫人心里畅快,又换了一张和善的脸:

    “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女儿对待,今日来收回家产,也是为你好。”

    “如今烬儿已经议亲,你一个黄花大闺女,理应避嫌才是。”

    “你把管家钥匙交出来,再拿一千两银子。余的,我也不与你算了,就当是我给你嫁妆添妆。”

    “咱们的账,自此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