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你若许下愿望,这玉珏本宫可要收回了。”
皇太后挑眉看着沈知意,带着浓浓的探究意味。
裴烬的视线,也一直没有从沈知意身上挪开。
他看着沈知意恭恭敬敬磕头,神情坚定。
“民女愿意!”
这样的表情,这三年他见过无数回——
她求着裴家接受她时;
为了留在他身边,接受下人房改的小院时;
不满旁人闲言碎语,为他冲锋陷阵、据理力争时……
每一次,她都是这个表情:坚定无畏,像一头不知疲倦,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蛮牛。
不用想,这一次也一定是为了他。
她如今所求,再明显不过——嫁给他。
她是不是,想求皇太后赐婚?
想到这儿,心跳乱了节奏,呼吸加速,藏在衣袖下的手,一点点收拢,攒紧。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紧张。
沈知意破坏他的计划,甚至可以说毁了他的订婚宴。
他应该担忧,应该气愤,应该像过往三年一样,嫌弃她死皮赖脸,不择手段。
可此刻,他内心隐隐升起的,只有雀跃和……期待。
若沈知意真求得懿旨赐婚,他也只能勉为其难,许了她做妾。
如此也好,既省了他与芙妹沟通的精力,也偿了沈知意三年照顾之恩。
裴烬看着皇太后挥手,命宫人取走沈知意手里的玉珏。
那一刻,他都为沈知意肉痛。
能随时进宫觐见太后,对沈知意这样的出身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殊荣。
她完全可以用此换得黄金万两,抑或为家人讨个官位。
可她却……
唉,怪只怪她对他情根深种。
裴烬抬眸,敛气屏息,与众人一起,等着她说出愿望。
沈知意恭敬地磕了一个头,道。
“民女想求皇太后娘娘,免了殿下对宁大人的责罚。”
此语一出,满座震惊。
裴烬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跪坐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样?”
沈知意小脑袋点得非常坚定。
“嗯。”
“本宫记得明玉连你也罚了,你为何不为自己一并求情?”
沈知意:啊?还能这样?
沈知意肠子都悔青了,不过话都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民女惹公主不悦,公主要罚民女,民女不敢有怨言。只是宁大人无辜,他是为了救民女才被牵连,民女于心不安,故请皇太后娘娘允准。”
“好了,你救人有功,何过之有,都不用跪着了,起来吧。”
沈知意一心忙着磕头道谢,没注意有一道目光,一直未从她身上挪开。
裴烬的眼神,从不敢置信,慢慢变成愤怒。
她浪费这么宝贵的机会,竟然是为了别的男人?
急火攻心,他只觉得堵得慌,喘不过气来。
跪在他身边的宁府察觉异样,赶紧扶住他,小声关心。
“二郎,你怎么了?”
可裴烬像一只行尸走肉,目光死死锁在沈知意身上,从始至终都未看她一眼。
宁芙敛下眉,咽下苦楚。听到皇太后吩咐众人平身,扶着裴烬,用柔弱的身体强撑着他站起来。
感受到身边的人身体一僵,宁芙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到沈知意正扶着堂叔的胳膊站起来。
认识堂叔这么久,好像只有沈知意能近他的身。
“行了,本宫也乏了,都散了吧。宁大人,你随本宫来。”
皇太后带着宁藏修离开。
他们一走,众人立刻议论纷纷。
“沈知意这是想干什么?”
“商人嘛,无利不起早,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不是想打宁大人的主意。”
“也是,如今裴二少娶了宁姑娘,她没戏了,可不得找下家嘛。”
“我瞧她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宁大人什么身份,怎么看得上她。”
……
沈知意面无表情地与议论她的人擦肩而过。
她浑身湿透,这会儿只想找个地方,洗个澡,换身衣服。
一道声音叫住她。
“沈姑娘,我带了衣服,不如你先去我房里,换身衣服?”
沈知意回头,看到了宁芙,还有被她扶着,脸色很不好看的裴烬。
裴烬盯着她的眼神,恨得像是要杀了她。
他一定是在怪她毁了订婚宴。
她也不想啊!
遇到萧明玉这么个不讲理的主儿,她也没办法。
不过,裴烬气成这样,让她不由得多想。
——宁芙说给她送衣服,不会伺机报复吧。
“不用了,沈府不远,我让丫鬟回去取就是。”
“沈姑娘……”
宁芙还想再劝,一个面生的丫鬟朝她们跑来。
“沈姑娘,我家主子吩咐,让我为姑娘准备热水衣物,请姑娘随我来!”
虽不知来人身份,可怎么也比裴烬和宁芙准备的安全!
沈知意想也没想便点了头,向宁芙屈膝行礼告了别,便随着来人转身离开。
宁芙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感慨。
“也不知是哪家姑娘,这么有善心。”
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突然开了口。
“不是姑娘。”
“啊?”
宁芙惊讶地偏头看向裴烬,这才发现他脸色黑得可怕。
他盯着沈知意离去的方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那丫鬟,是裴迦叶的人。”
……
裴迦叶简单换了一身衣服,便去见皇太后。
一老一少相携着在院子里赏花,知道他们有事要聊,近身伺候的都退居三丈之外。
四下并无耳目,裴迦叶也终于不用捏着嗓子说话了。
“今日之事,多谢皇太后娘娘帮忙。”
皇太后笑笑。
“你让我护着的那个姑娘,倒是有个性。沈知意,知心知意,是个好名字。”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她出身低微,不懂宫里规矩,若有冲撞您之处,臣代她向您请罪。”
“今日,可是你第二次,为那姑娘求本宫了。”
裴迦叶身形一颤,忙拱手道歉。
“是臣逾越,请皇太后娘娘责罚。”
“你不用慌,我喜欢那姑娘,帮她是为你,也是冲着我与她的那份眼缘。”
皇太后轻轻一叹,声音低了些许。
“好奇怪,无论是样貌还是身形,她和飞弦都相去甚远。可一看到她,本宫就想到了飞弦。”
身边人沉默无声,表情凝重。
皇太后无奈,劝道。
“每次提起飞弦,你就这样。她都走了这么多年,你还真要守着儿时玩笑,困住自己一辈子不成。”
他倔得很,连敬语都不用了。
“不是玩笑。”
“那这位沈姑娘呢?你对她又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