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事涉及迦叶,更涉及皇太后,我需修书一封。”
“娘,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容忍这种事,况且迦叶与她并无感情。您直接按家规将她处置了,想必裴迦叶也不会说什么。”
裴老太太眼神冷了冷。
“并无感情么?”
那她院子里的那些护卫,那他三番四次的维护,是怎么回事?
对这个长孙,旁人或许不熟悉,可她再清楚不过。
一个从小就割舍欲望,无欲无求的人,别说出手维护了,便只是多看一眼,都绝不能算“并无感情。”
裴老太太掩下内心的担忧,吩咐:“我乏了,退下吧。”
裴夫人动动嘴,还想说什么,但看老太太一副拒绝再聊,只得作罢。
她气呼呼地推开房门走出去,没有注意到窗边,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照雪看着一只信鸽从裴老太太的院子里飞出。
她知道,这是裴老太太给爷写的信。
如今爷和浮云都昏迷不醒,这些信,只有流光能接收。
只要流光以爷的名义压下此事,等爷清醒过来,一切真相就会大白。
照雪不敢耽搁,去了宁府别院后面的竹林。
此处入口隐蔽,若不是从高处看,根本无法发现此处与宁府别院相连。
刚走到竹林深处的小院子,就见流光正抓着一个年轻的大夫,焦急地问。
“花大夫,怎么样?爷有没有事。”
“爷的身体并无大碍。”
听到这话,照雪放下心来。
这位花奇花大夫医术了得,就住在竹苑,对爷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
她正往里走,又听到花大夫话锋一转。
“不过……爷中了蛊。”
“蛊?什么蛊?”
“暂时还不知道,我取了爷的血,要去验验才知道。”
“那爷什么时候能醒?”
“暂未可知。”
花大夫摇着头走了,照雪还想追问,被流光拦住了。
“我不是让你无事不要回别院嘛,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别院,你如此莽撞,就是添乱。”
照雪想起正事,忙道:“可现在夫人身陷囹圄,只有你能救她。”
“我?”
“是!你有没有收到裴府送来的信?”
流光的手下意识摁住袖子,里面装着一张刚从鸽子腿取下来的纸条。
他负手而立,梗着脖子。
“没有。”
照雪大惑:“不应该啊,按理来说,裴府送信的鸽子早就该到了。”
她没注意到流光神态的反常,摆摆手道。
“算了,不纠结这些,裴府肯定会询问你对夫人的处置,我看那裴老太太对爷很是忌惮,你只需要以爷的名义回信,在爷清醒之前保住夫人。等爷醒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流光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照雪,你也被她收买了吗?”
“她?流光你是说夫人吗?这怎么叫收买,爷给我的命令是保护夫人!我当然要听令行事。”
“可我的命令,是保护爷。”
照雪不解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流光突然笑了笑,轻轻拍她的肩膀,道:“无事,我要是收到信了,会酌情回复的。”
照雪这才放了心,瞥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裴迦叶一眼,发动轻功跃墙离开。
目送照雪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里,流光转身走进屋内。
此时照顾的下人都已经被他遣散出去了,屋内只有他和裴迦叶两个人。
他站在床前,看着裴迦叶许久。
突然,扑通一声,他竟然硬生生跪下。
“爷,流光从不敢违背您的命令,可那个女人,她断不能留。”
“您醒来,怪我,怨我,罚我,我都认了!”
他朝着床上的人深深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出红印都不顾。
完后,他才起身,行至窗前,执笔写下回信,绑在信鸽腿上。
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远,他的目光也越来越冷。
“沈知意,你既已知晓爷的秘密,我便留你不得,你不要怪我。”
……
裴府祠堂
沈知意靠在神案上,昏昏沉沉睡着。
在一片冥灯和香烛中,她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一片血红,她一次又一次地亲历惨死现场。
不管她梦中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还是卑贱的乞丐,无一幸免,不得好死。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梦,不可信的。
可她痛感那么真实,她被困在其中,不得解脱。
直到——
“沈知意,沈知意!”
一道嗓音穿破迷雾,血红色的天幕被撕开一道口子,那道声音如一道光撕裂射下。
梦境如光粒般消散,五感重新回归,那道催促她清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沈知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男人模糊的身影在眼前闪现。
起初,只是一个轮廓,渐渐地,透出白蒙蒙的身影,很快,便能看到发丝、耳垂,以及……
沈知意瞬间清醒,往后退了一小步,躲开眼前的人。
“男女授受不亲,请裴二爷自重。”
裴烬握着她肩膀的手僵持在半空中。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以前觍着脸追在她身后,被他拒绝,被人嘲笑也不肯离开的人,如今,倒与他说着‘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来。
“沈知意,我是来放你走的。”
沈知意的眼神里充满疑惑,印象中,裴烬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今日闹出这等丑闻,皆是因为我不肯娶你,你心中不忿,因而报复裴家。
“虽然你这事做得很过分,不过到底是因我而起,认识一场,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去死。”
沈知意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男人,眼神中全是无法理解。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他已经自恋到如此地步了。
“二爷,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嫁人了?”
“今天知道了。”
一开始,他的确很难接受,沈知意那么喜欢他,怎么会嫁给别人。
可转念一想,嫁给裴迦叶,和嫁给一个死人没区别。
沈知意不过和往常一样,在耍小性子罢了。
所以,他板起脸,又做出教训模样。
“我早就与你说过,闹脾气有个限度,你这件事,做得的确过了。”
沈知意无语。
她提起自己嫁人之事,不是想听他教训的。
重点是,她,现在是他大嫂啊!
他们这样共处一室,不太好吧!
沈知意并不知道,此刻,门外正有一道冷箭,对准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