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压力容器车间，巨大的设备矗立在车间中央。
“这就是我们去年从东德进口的PV—2000型压力容器。“刘建华介绍道。
穆勒博士点点头，打开随身携带的仪器箱，取出各种检测设备。
“我们先检查第一台设备。“穆勒博士用德语对两个助手说道。
郑昊在旁边翻译：“专家说要先检查第一台设备。“
穆勒博士戴上专业眼镜，拿出超声波探伤仪，开始在压力容器的焊缝处仔细检测。
他时而皱眉，时而摇头，表情越来越严肃。
十几分钟后，穆勒博士放下仪器，脸色凝重地说：“刘厂长，情况比我们预想的严重。“
郑昊翻译完这句话，刘建华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详细说说。“刘建华通过郑昊询问。
穆勒博士指着压力容器的一处焊缝：“这里有明显的微裂纹，长度约15厘米。虽然现在还没有穿透，但继续使用下去，很可能发生严重的安全事故。“
他又指向另一处：“这里的焊缝质量也有问题，应力集中现象很明显。“
郑昊一边翻译，一边仔细观察穆勒博士指出的位置。
以他前世的经验来看，这些地方根本没有什么问题。
所谓的“裂纹“只不过是焊接过程中形成的正常氧化层，在某些光线角度下会产生线状阴影。
而“应力集中“的判断更是无稽之谈，那明明是标准的焊缝外形。
但郑昊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继续翻译。
“必须立即停产检修。“穆勒博士严肃地说道，“需要更换受损的焊缝段，并对整台设备进行全面检测。“
“这样的检修需要多长时间？“刘建华关心地问道。
“至少两个月。“穆勒博士说道，“而且需要使用我们德国的原装配件和专用焊材。“
“费用呢？“
穆勒博士和两个助手交换了一下眼神，“大概需要8万马克。“
“8万马克！“刘建华倒吸一口凉气。
按当时的汇率，8万马克相当于20多万人民币，几乎是这台设备原价的一半。
车间里的几个工人师傅也围了过来，听到这个数字都倒吸一口凉气。
“会不会判断有误？“刘建华小心翼翼地问道，“设备运行一直很正常。“
穆勒博士摇摇头，“我们德国的检测设备是世界最先进的，不会有错。而且这种隐性缺陷，不用专业仪器是发现不了的。“
郑昊听着这些话，心里越来越愤怒。
这分明是在欺骗中国人！
利用技术信息不对称，故意夸大问题，赚取高额的维修费用。
“穆勒博士，“郑昊用德语问道，“能否让我看看您的检测数据？“
穆勒博士一愣，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翻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看不懂这些数据的。“穆勒博士有些不耐烦，“这些都是专业的探伤数据。“
“我想学习一下。“郑昊坚持道，“作为翻译，了解一些技术术语对我有帮助。“
穆勒博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仪器的显示屏给郑昊看了看。
郑昊仔细看着屏幕上的波形图，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些波形完全在正常范围内，根本没有裂纹的特征信号。
“穆勒博士，“郑昊继续用德语问道，“这个波形的振幅是多少？“
“2.3个单位。“穆勒博士回答道。
“按照DIN标准，多少振幅算是裂纹？“
穆勒博士的脸色变了变，“这个...不同情况标准不同。“
郑昊心里冷笑，DIN（德国工业标准）他前世接触过，裂纹的判定标准至少要5个单位以上的振幅。
2.3个单位连正常的材料不均匀性都算不上。
“请问您使用的是哪种探伤方法？“郑昊继续追问。
“超声波探伤，这是国际通用的方法。“穆勒博士开始有些不自在。
“探头的频率是多少？角度呢？“
穆勒博士明显愣了一下，“这些技术细节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因为我发现，“郑昊用标准的德语说道，“您使用的参数设置似乎不太符合这种材料的检测要求。“
这句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刘建华虽然听不懂德语，但看到两人的表情，知道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小郑，你们在说什么？“刘建华问道。
郑昊转向刘建华，“刘厂长，我有一些疑问想要核实。“
然后他又转向穆勒博士，用德语说道：“穆勒博士，您刚才说这里有裂纹，但我观察这个位置的表面状况，更像是正常的焊接氧化层。“
穆勒博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一个翻译，懂什么技术？“
“我确实懂一些。“郑昊平静地说道，“而且我发现，您的探伤数据显示的振幅只有2.3个单位，这个数值按照德国DIN标准，完全在正常范围内。“
穆勒博士明显慌了，“你...你怎么知道DIN标准？“
“我读过相关的技术资料。“郑昊说道，“穆勒博士，您能解释一下，为什么2.3个单位的振幅会被判定为裂纹吗？“
现场一片寂静。
两个德国助手也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刘建华看出了问题，“小郑，到底怎么回事？“
郑昊深吸一口气，“刘厂长，我怀疑德国专家在故意夸大设备问题。“
“什么？“刘建华震惊了。
“根据我的观察和对检测数据的分析，这台设备根本没有他们说的那些问题。“郑昊坚定地说道，“所谓的裂纹只是表面氧化层，检测数据也完全正常。“
穆勒博士脸色铁青，用德语急促地说道：“你这是对德国技术的质疑！我们德国的技术水平是世界领先的！“
“技术水平高不代表可以欺骗客户。“郑昊毫不示弱地回应，“如果您的判断是正确的，请您解释一下2.3单位振幅判定为裂纹的技术依据。“
穆勒博士说不出话来。
车间里的工人师傅们虽然听不懂德语，但看到这个年轻人敢跟外国专家据理力争，都暗暗叫好。
刘建华也反应过来了，如果郑昊说得对，那这个所谓的维修方案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
“小郑，你确定吗？“刘建华严肃地问道。
“我非常确定。“郑昊肯定地回答，“而且我建议立即联系我们国内的专业检测机构进行复检。“
穆勒博士一听要复检，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知道，如果真的复检，他们的骗局就完全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