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靳尧嘴角勾起一丝冷诮的弧度,“她沈安若生的是死胎还是野种,跟我奶奶有什么关系?您老要是真怕晦气,就该夹紧尾巴躲远点,别巴巴地跑来把您身上那点活人晦气,过给我奶奶的清净路。”
“你……你个逆子!”霍父被呛得眼前发黑,站都站不稳了。
霍靳尧毫不留情,让秘书送客。
霍父是被保镖背出去的,直奔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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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翘一身素衣,守在奶奶灵前。
霍靳尧始终陪在她身边。
葬礼所有的事,他都一手操办,没让温翘费半点心。
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看霍靳尧的面子,全来了。
这场面,竟比当年霍靳尧爷爷奶奶走时还要风光。
沈家也来了人。
沈安若的母亲看着霍靳尧以温翘家人的身份站在旁边,和每一位来客致谢,她脸上的笑,绷得比哭还难看。
出殡那天,铅云低垂,细雨如丝。
老太太生前性格开朗,喜欢侍弄花草。
霍靳尧让人特意买来金盏菊,种满在墓碑四周。
那一片金黄的花在风里轻轻摇晃,开得那样倔强,像在替不肯离去的人守着最后一点念想。
温翘蹲下来掐了朵最小的,别在青石墓碑的凹槽里。
她努力想对奶奶笑一笑,嘴角刚弯起一点,泪水却先滚了下来。
她抬手飞快地抹掉,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人:“奶奶,您那边…也种上花吧,我挺好的,您别惦记。”
收拾奶奶遗物时,郑阿姨端来两盘自制月饼。
温翘有些愣神,“这是?”
郑阿姨叹了口气:“那天晚上,老太太人突然清醒,问我中秋过了没,我说早过了,她一听就急了,直怪自己:‘糊涂了糊涂了,都没让我孙女儿吃上月饼,她最爱豆沙馅的。’”
那天晚上,奶奶自已做了这些月饼。
霍靳尧公司压了好几天的事,葬礼刚完就去处理了,今天是程恰恰陪温翘过来的。
程恰恰听完,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温翘却一声没吭,只让郑阿姨把月饼仔细包好,和奶奶的旧物一起,带回了公寓。
傍晚,霍靳尧匆匆赶回公寓,直接去了温翘那儿。
程恰恰在客厅急得团团转,一见他,冲口就问:“你怎么才回来?”
程墨深赶紧给她使眼色。
霍靳尧的行程,哪轮得到她来质问?他们这些朋友都不敢这么说话。
霍靳尧脸色瞬间绷紧了,却没发火,“出什么事了?她怎么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大步走向卧室。
门没关严,只见温翘一个人蜷在落地窗边的小沙发里,飘窗上摆着两盘月饼。
一盘已经空了,她手里还捏着半块,正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
然后,用力地往下咽。
脖子上的筋都绷着,咽得极其艰难。
柔黄的壁灯打在她脸上,那张脸木木的,没有半点活气,像尊蜡像。
程恰恰跟过来,带着哭腔:“郑阿姨说…那月饼又甜又咸的,根本没法吃…”
老太太回光返照那会儿,只记得孙女爱吃她做的月饼,可那时她连盐和糖都分不清。
“而且。”程恰恰声音抖得厉害,“翘翘胃本来就不好啊……”
程墨深看得心里发堵,拍了拍霍靳尧肩膀,“这样子,跟你失踪那会儿,如出一辙。”
霍靳尧那颗早就被撕扯得七零八碎的心,再也撑不住了,几步跨进去。
“别吃了!”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半块,重重扔回盘子里。
那是奶奶留下的东西,他知道不该这样粗暴,可他顾不上了,只想着不能再让她这样糟蹋自己。
温翘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又去够那半块。
眼看她又要往嘴里塞,霍靳尧猛地朝程墨深低吼:“去!把这些月饼,用防腐剂给我封起来,要能永远放下去那种!”
“行。”程墨深立刻应声。
霍靳尧再次抢过温翘手里那块,声音软了些,“翘翘,留着它,比硬吃下去强,我们把它好好存着,留个念想,行吗?”
温翘要抢的手,这才僵在半空,然后慢慢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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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屋里静得吓人。
温翘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里面空荡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都走了。
也许她真是扫把星吧?
谁爱她,谁就得离开。
连霍靳尧,也差点被她“克”死。
他能活着回来,大概就是因为离了婚,克不着了。
胃里一阵翻绞,像有把钝刀子来回割,疼得她脚趾头死死抠住床单。
下一秒,她被一股力道紧紧箍进怀里。
霍靳尧把她整个人圈住,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发闷:“翘翘,你还有我。”
温翘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霍靳尧,我们离婚是对的。”
“你说什么?”霍靳尧身体一僵。
温翘没看他,只盯着黑暗:“我想抽烟。”
霍靳尧眼底沉得像墨。
片刻后他松开她,翻身下床。
走到客厅茶几前,拉开抽屉,拿出一盒烟。
温翘伸出手。
霍靳尧却把手一收,自己从烟盒里磕出一支,含在薄唇间,“啪”一声点着了火。
那点红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明明灭灭。
他没递给她,只是沉默地吸了一口,烟气在寂静里无声地弥漫开来。
温翘抬手就把烟夺了过去,塞进嘴里。
浓烈的烟味儿呛得她喉咙发紧,却硬是憋着气,狠狠咽了下去。
霍靳尧一把将烟抢回来,想都没想,直接用手指捻灭了烟头。
温翘看着他被烫得微微一缩的手指,忽然扯开嘴角笑了,“烟也不让抽?那跟我做吧。”
霍靳尧瞳仁骤然一缩,“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