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回来的凌雪,看到霸刀和苍云跪在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穆老您喝水。”
    凌雪将矿泉水递给穆千山,才小心翼翼问道:“楚帅,这两个家伙犯了什么错?”
    苍云低沉道:“楚帅想卸任。”
    “什么?”
    凌雪大惊失色,立刻也跪了下去,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惊惶:“楚帅,北境不能没有你!”
    “你们先起来。”
    楚牧倍感头疼。
    “我们不起来!”
    凌雪声音已经带着哭腔:“除非你回心转意,否则我们宁愿跪死在这里!”
    “你们……”
    楚牧又气又怒,却无可奈何。
    在北境朝夕相处多年,一起历经生死,他们彼此之间都太熟悉对方的性格脾气。
    “楚牧。”
    此时,穆千山开口喊了一句,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顿住,看向守在周围的四个心腹武者,沉声道:“你们都退出百米开外,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谁敢偷听,杀无赦!”
    “是!”
    四个武者立刻各自退去,直到百米之外,继续警戒四周。
    穆千山看了眼凌雪三人,道:“你们也退远点等着,不可偷听。”
    三人没有理会,全都看向楚牧。
    他们是北境的兵,是楚牧的兵,除了楚牧,这世上没有第二人可以命令他们。
    哪怕是皇城内那高座龙椅的至尊。
    “听不到穆老的吩咐?滚远点!”楚牧怒喝。
    “是。”
    有了楚牧的命令,三人这才起身远离。
    穆千山看着三人渐行渐远背影,再看向楚牧的时候,叹了口气,幽幽道:“北境是天龙的北境,还是你的北境?”
    楚牧平静道:“自然是天龙的,我本身也是天龙的子民。”
    “在老夫面前有什么可隐瞒的?”
    穆千山大有深意的道:“老夫也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有个人魅力的家伙,北境将士对你都是盲目信任崇拜。”
    “在北境,你的命令比圣旨都管用!”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你楚牧要是想造反,都不用登高一呼,只要传出些许流言,恐怕北境百万将士就会厉兵秣马,死心塌地为你冲锋陷阵,争取将你送上皇位。”
    楚牧面容一肃:“穆老慎言!北境将士保家卫国,忠心可鉴,您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北境将士流血又流泪?”
    “我说了,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瞒。”
    穆千山死死盯着楚牧:“老夫一手把你推至高位,对你的能力和心性,绝对信任,现在老夫只想要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你,会造反吗?”
    “不会!”
    楚牧斩金截铁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对那个位置,当真没有半点想法?”
    “绝对没有!否则我又怎么会想退出北境?穆老,在我看来,其他一切都是虚假,与母亲失散十五年,好不容易团聚,往后余生,我真的只是想好好侍奉母亲,为她养老送终。”
    穆千山沉默着,缓缓摇头。
    “看来你还是不肯跟老夫交心。”
    “我……”
    穆千山抬手,阻止楚牧说话,眼神唏嘘,自顾道:“古往今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的崛起,影响了很多人的利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为一。”
    万国之战后,天龙历经百年发展,皇城内势力分布几经倾轧,而今已经处于一种平衡状态。
    楚牧这个异军突起的新晋王者,便有可能成为打破平衡的异类。
    京中权贵多有防备。
    “你救北境于危难,立下不世之功,年仅二十五岁,拜帅封王,担心功高震主,此为二。”
    楚牧太年轻了。
    如此惊才绝艳之辈,后面有无来者暂未可知,往前数百年,却没有出现过。
    以楚牧的年龄、身份地位以及手中权势,他往后未必不能再立大功。
    可现在都已经封王,后续再立功,该怎么封?
    封无可封之下,迎来的就不是赏赐,而是屠刀!
    “北境百万大军尽在你掌控之中,诸如北境九将,只知你楚牧,不知皇城国主。”
    “人心善变,权力终究会滋生野心,即便你现在没有争雄的想法,未来也说不准,或许有一天,你会被迫走上拥兵自重,裂土为王的道路,此为三。”
    楚牧对北境的掌控力度太绝对,权力殿堂内的那些大人物,怎会不忌惮?
    就连穆千山这个一手将楚牧提至如此地位的人,都心有忧虑,更别说别的掌权者。
    楚牧看向穆千山的眼睛。
    从那双饱经风霜的老眼里,看到了洞察一切的智慧。
    至此,楚牧无奈笑了笑,道:“所以我才想急流勇退,请穆老成全。”
    世人皆为楚牧败退敌国而歌颂盛赞,却不知一片欢腾下,已是暗流涌动。
    这一切,都被楚牧清楚认知!
    穆千山再度一叹。
    年纪轻轻拜帅封王,已至人生巅峰。
    换做旁人,怕是早就志得意满,情不自禁飘起来。
    可这家伙没有被权力名利遮蔽眼睛,反而如旁观者般,看出了隐藏在盛耀之下的种种危机,并当机立断,想要抽身而退。
    这份心性,这份智慧,当真是绝世妖孽!
    不过……
    “小牧啊。”
    穆千山一身威严退去,面带笑意看着楚牧,一如寻常家中长辈般,语重心长道:“你的担心,毫无意义。”
    楚牧不语,等待穆千山的下文。
    穆千山却没解释,反而问道:““以你所见,天龙如今是否太平?”
    楚牧思索片刻道:“相对吧。”
    凡事无绝对。
    百年来,普通民众所见,自然是天下承平。
    但实际上,这世上从未有一刻真正的太平。
    所谓的太平,是在他们视野范围之外,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
    万国之战,将世界打成一片废墟,支离破碎。
    国内歌舞盛世,灯火阑珊。
    国境线外,却是千里荒芜如末世。
    处于两个极端。
    现如今,并存于世的国家,依旧上百。
    太过遥远的不提,周边列国,对于天龙的富饶,始终觊觎。
    小范围的战争,在南疆、北境、东海、西原,四大战区不断上演。
    四大战区一直都保持着百万大军驻扎。
    看似实力强横,实则对国内负担极大。
    而且百万大军中,罪犯、囚徒、炮灰等众多,真正的正规军,数量折半。
    北方敌国全军出击,孤注一掷,差点就摧毁北境,攻入天龙。
    无数北境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捍卫家国,上演可歌可泣的保卫战,直至楚牧异军突起,方才彻底扭转战局,由败而胜。
    但想反攻入敌国,却是有心无力。
    哪怕是楚牧自己,也无数次徘徊生死边缘。
    太平?
    哪里有太平?
    楚牧口中的相对二字,便已是鲜血淋漓。
    穆千山摇头道:“错,大错特错!天龙不但没有所谓相对的太平,更是早就危如累卵,随时都有国破民灭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