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君子终日乾乾
独孤清漓心中也是一凛,没想到来找「朋友」道个别,都能发现巫蛊迹象,还是皇帝建造的祭坛。
好像意外涉足什麽严重的政治事件了。
但一个魔道徒,一个圣地嫡传,都没把这种能让人退避三舍的政治事件当回事,反倒兴致勃勃想要看个真相。
既然是「血管」,那便是有血液流向的。
循着血液流向一路探寻,很快指向中央的屋子。
仿佛四面八方的血管都汇聚到这里,这屋子便是心脏。
可这「心脏」陆行舟已经查探过,里面都被填实了之前见被填实,还以为是建筑设计上的岔子,如今这麽一看,显然是另有原因的。
陆行舟直接布了一个隔音阵法,然后二话不说地一拳轰了进去,水火爆裂,直接轰出了一个硕大的洞。
继而符篆燃起,五鬼搬运启动,不一会儿就味味把里面的砖石搬了个精光。
独孤清漓:「.—」
不止一次感觉到道修比武修好用了话说师父明明什麽都会,怎麽就只教自己剑法呢?
屋子清空,很明确看见地心上刻画着一个极其接近心脏的纹理,但却是停跳状态,四周「血管」注入的血液在此并无意义,注了个空。
陆行舟蹲下查验:「按这麽看本来是一个巫法,这形态也能够对应皇帝的病症。但巫法似乎是失效了,所以此地被废弃。但我不了解巫法」
独孤清漓也不了解:「这是怎麽作用的?」
陆行舟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莫名。
独孤清漓奇怪地看看自己身上,没花啊:「怎麽了,那眼神。」
「你确定你不会巫法?」
「当然不会啊,我除了剑法之外只会少许冰系术法,还是天赋所致。」
陆行舟沉默:「你隔空拔毛之术,不是巫法?」
独孤清漓骇然后退:「你丶你怎麽知道的——」
「真是你啊!」陆行舟气不打一处来:「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麽折磨我!」
硬猜了这麽多天到底哪个王八续子乾的,可除了那天裴初韵剪了毛送给独孤清漓缠手指之外,就不可能还有别的嫌疑人了。
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这种破事居然会是小白毛乾的,猜都不敢往那猜啊!你说是裴初韵留了一根下来施咒还比这个更容易理解一点。
结果还真是!
独孤清漓理亏地再度倒退:「不就是扯你头发麽,那麽生气干什麽,你不也剪了我一撒头发—..」
「我特麽—」陆行舟不知道怎麽解释,只得道:「反正以后不许扯了,你要是再扯,我就.」」
独孤清漓定定地看他,那眼神可清澈了,意思好像是你也可以扯我头发啊,我又不怕。
陆行舟气得逼近几步:「你再扯,我就亲你!」
独孤清漓立刻反应:「你不能!」
「那你也不能扯我了!」
阿糯蹲一边,总觉得这俩好像比自己还幼稚,这什麽对话啊·
「不扯就不扯,谁爱扯似的———」独孤清漓认真道:「我后来也考虑了,万一你在交战时不小心被扯了,会有危险,确实不能乱扯的。」
陆行舟长长松了口气:「那就好。话说回来了,你这不是巫法是什麽?」
「确实不是,该算一种仙术。」
气氛冷了下去。
大家都不会巫法,那即使看出这里有巫法也不知道具体的作用和停摆的原因,这调查岂不是死结?
陆行舟想了想,忽地割破自己的手指,往心脏处滴了一滴血。
心脏的色泽鲜艳了起来,仿佛开始跳动。
不懂巫法,但只要有能量反应,大家自然可以根据能量的流转来大致判断。
陆行舟和独孤清漓的神色同时变得很难看,齐声道:「阿糯,你退远,直接到外面去阿糯瞬间消失。
陆行舟低声道:「地下有妖户。这巫法是从妖户身上汲取血脉之力,反馈给皇帝,这属于饮止渴。」
「巫法之中也并非都是邪法,有些巫法还算是正的,可这是典型的邪法。」独孤清漓道:「此法既然可以汲取妖力,自然也可以汲取人的一旦哪天皇帝想要用人的——」」
陆行舟抿了抿嘴,他从来不禅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封建帝王,皇帝为了自己的健康,会做这种事实在太正常不过了。而霍家总是为皇帝做这种脏事,一般黑料又怎麽可能扳得倒?
甚至霍家那些黑料,都不知道有几件本身就是替皇帝做的,能拿来扳个啥。
「这里的地脉有点问题。」勘察良久,陆行舟终于下了结论:「不知道是核心的材料质量出了岔子呢,还是被别人干扰过,导致这个巫法的效果很差。皇帝想要的妖脉之力末必能得到多少,倒是妖气纷杂,吸了不少东西没有预期的好用,这才是导致最终弃置的主因。」
独孤清漓低声道:「劳民伤财建立这样的祭坛,用一次不好用就直接废弃」
皇极惊世经果然不是什麽好功法。
陆行舟考虑的却不是这个,神色难明。
这个巫法本身效果应该会更好的,皇帝应该调查过,但调查的人不知是有意隐瞒还是怎麽的,没说实话,让皇帝觉得效果不行,于是弃置。
叶夫人既然知道此事,陆行舟觉得八成和她有关,是她进行了干扰阻断导致的结果。
而其中很可能也有霍珩的事儿,比如材料用得稍次了,让叶夫人的干扰阻断更为轻松无痕。
如果为了告霍珩一状,把这事告诉了皇帝,即使隐瞒了叶夫人的事,只突出霍珩用了次品,那会引发什麽后果?
霍珩固然要被皇帝记在小本本上,可祭坛要被重启。
此时祭妖,往后必将祭人。
这事不能揭。
过了好一阵子,陆行舟才低声道:「不能揭。」
独孤清漓转头看他。
她很清楚陆行舟对于向霍家报复的执念,但机会就在面前,竟然放弃。
「不报仇了?」
「要报复有很多手段,又不是只有这条路走,至于麽?」陆行舟洒然笑笑,站直身子:「再说这也不是什麽大案子,没那麽值。」
独孤清漓眼里闪过欣赏之色,却没多说,反倒换了个话题:「妖历来没有什麽押解京师关押的说法,都是即斩。所以京师不应有妖,这妖从哪来的也是个问题,你想查麽?」
「不查了。无非那麽几个来源。」陆行舟笑道:「当时郡守都是妖,真当皇帝不知道?他具体在想什麽,我懒得猜—有你师父在呢,她都不说什麽,我们多什麽事,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
这话里透了几分对国师的不满,独孤清漓听出来了,有些难堪:「师父——也不容易的。」
「我知道,没怪她啊。」
「那—————」独孤清漓垂眸:「我走了?」」
陆行舟割了一簇头发递了过去:「这个更亮泽一些,换换,之前那个丢了吧。」
「亮不亮有个什麽意义,我收集你的头发干什麽?」
「那之前的为什麽不丢?」
独孤清漓飞速把之前那些丢了。
陆行舟简直像是见到火灾的引信,飞快上去了好几脚,踩成了飞灰。
独孤清漓:「...—
「拿着。」陆行舟不由分说地把新的头发塞进她手里。
「我不要。」
「你看,我都有你的了,你也要有我的才公平不是?」
人机陷入了思考。
「按你说的,此去万里,相见无期。友人相别总要留点什麽纪念,就像有朋友陪着出生入死一样,对不对?」
独孤清漓想要拒绝,却忽然想起了师父的言语:顺其自然,此即道也。
何谓自然?
想找他道别,于是来了。
自己想不想留念?想。
那便是了。
于是终究什麽都没说,默默把那簇头发接了过来。
但自己想不想和他有更深的瓜葛?
其实不想的。
虽然他觉得小白毛很好看,我也觉得他很好看但世上有很多比好看重要的东西不是麽?
独孤清漓收起头发,终于说了句:「此事你既然不想有后续,那我该前赴任务了,后会有期。」
说完转身离开。
身后陆行舟也一直安静,独孤清漓忽地轻松下去,觉得这种状态就很舒服啊。
果然师父说得是对的,顺其自然就好了,下次若是相见,或许也不需要像今天这样绷着·..
陆行舟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没再说什麽。
大堆事情,无论是家仇还是公事,还是身边处理不完的情感纠葛,以及人家现在要前赴危险的任务·都不适合这个时候再去挑惹。
世上有很多比白毛蓝瞳更重要的事情。
陆行舟低头看看地上的心脏跃动之形,忽地伸手一招。
魂幡黑炎无声无息地烧灼,心脏图案毁了个乾乾净净。
继而回到祭台外部,牵着阿糯悠然回京。
「所以你放弃了?」夜听澜依然坐在办公室里喝茶,仿佛专门等他。
陆行舟淡淡道:「先生岂不就是想看见这个结果?」
「我只想看见你自己的选择。」
「其实不用考验,我只会是这种选择。」陆行舟淡淡道:「只是我有些遗憾。」
「遗憾没能藉此对付霍珩?」
「不,遗憾的是我本来以为得到了帮助和指引,却原来只是一场无聊的考验。」陆行舟笑了笑:「盛元瑶说,国师曾给我卜过一卦,说是即鹿无虞—如今看来,果然应了。
连我拜的先生都不愿意做此虞官,那看来是注定找不着。」
夜听澜沉默片刻,慢慢道:「卦象不过一时之象,并非一成不变。君子终日乾乾,终将或跃于渊。」
「先生也懂卦?」
「略懂。」
「那我这无虞之象,什麽时候能变?」
夜听澜微微一笑:「说不定————·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