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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打烂与守护

    第204章打烂与守护

    夜听澜知道这厮的歪理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一些自己过于看重的东西,也不过是俗世强加的桔丶自我内心的锁。

    自己这些年修行进展缓慢,和心态也未尝没有关系。

    不够洒脱,着相得很,与修行应有的心境很是相悖,显然对修行是不利的。

    但没有办法,自己终非传说中的无相境。

    不过偏偏面纱这件事与此无关,他只不过是想看自己长啥样,扯了满嘴歪理。

    话说回来了,以叶夫人的身份取下面纱也没什麽不可以。就算沈棠也没见过自己的真容,真容相见还更不会让她联想到国师,戴着面纱反倒可能产生无端联想。

    确实可以找个机会去掉面纱.

    当然不可能被他这麽一说就揭面,那成什麽了?夜听澜冷笑一声,忽地伸指在陆行舟眉心一点。

    陆行舟吓了一跳,却怎麽内视都没察觉体内有什麽变化。

    正纳闷间,夜听澜随手一挥,已把陆行舟从窗外丢了出去,摔了个劈叉。

    阿糯一溜烟跑了出来,心疼地扶起师父:「老女人喜怒无常。」

    陆行舟捂,一一拐地进了自己的屋:「少得罪她—打不过」

    阿糯哼哼嘀咕:「君子报仇十年未完,看阿糯以后让她怎麽劈叉。」

    屋内的夜听澜七窍生烟。

    知道这俩骨子里没怎麽把自己当先生,固然和自己收徒的前提有关,算是自已把本有的尊敬给作没了大半,倒也认了。可先生总归是先生,现在不是也尽力在弥补了嘛,该教的也认真在教,这俩还是如此恶劣,跟元慕鱼混的果然没几个好东西。

    死魔道徒。

    你还想以后让我劈叉。

    阿糯送陆行舟回屋歇着,也回了自己的屋。进屋时不知怎麽的门槛好像忽然变高了,阿糯一时不察勾了一下,「哎呀」一声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摔了个糯啃泥。

    阿糯抽看鼻子坐了起来,困惑地挠头回望,怎麽看都是自己不小心,只能自认倒霉。

    夜听澜指尖术法光芒消敛。

    也没啥,一个简简单单的膨化术,作用给了门槛而已。小孩子家家的,好好学,等你让我劈叉的那一天。

    除去被夜听澜教训了之外,这一晚上陆家师徒还是挺舒坦的。有酒有肉,有暖暖的屋子,还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丶此前在大雨的山间窝了好几天整成了野人的形象终于解决,次日去向孟观辞行的时候又是一个浊世佳公子丶一个可爱小丸子。

    孟观正在说着客套话:「陆公子跟随叶先生学习,日后丹术必将腾飞,孟某预约个一品破境丹了哈。」

    「孟郡守哪能缺个破境丹呢——」

    孟观有些胃叹:「确实,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天赋能力在这,并不是资源就能改变。」

    夜听澜淡淡道:「那也未必,孟郡守或许也就是缺了个能喊娘的师长。」

    孟观:「..—

    警眼见陆行舟和阿糯恋着的表情,夜听澜似是无意地问:「怎麽,难道孟郡守昨天说的师长即父母,喊声娘也应该,这话你们不认同?」

    「认同!」陆行舟忙道:「孟郡守说得很对啊。」

    夜听澜似笑非笑:「那你喊啊。」

    陆行舟惬了,忽有一股奇怪的异力入侵,精神一个恍惚,下意识脱口而出:「娘。」

    孟观带着一大群属吏瞪大了眼睛,齐刷刷后退了半步。

    阿糯张大了嘴,好像塞了一个臭鸭蛋。

    夜听澜微微颌首:「乖。」

    陆行舟红了老脸,猛地想起昨晚那一指,这是什麽奇术?

    「这一招叫谎言成真,只要自己开口认同了的违心之言,下一刻就会把它当真。」夜听澜神清气爽地转身离开:「看以后还敢不敢满嘴胡柴。」

    夜听澜以为让陆家两个不要脸的吃到教训了,想都没想过陆行舟阿糯转头目送她的背影,同时眨巴眨巴眼睛。

    下一刻陆行舟在众目之下跟了上去,赔笑道:「娘累不累,我背你。」

    「砰」地一声,夜听澜飞起一脚,陆行舟螺旋飞天,「叮」地化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孟观笼着手叹了口气,何必呢国师,要人喊娘的是你,真喊了又玩不起。

    不过历来清冷自持威严肃穆的国师,遇上这混帐魔道徒,好像确实产生了一点不同的反应就像她们炼丹,主材往往需要添加一些性质相对的辅材,颗合起来才能产生新的变化。

    就不知道国师这样的人物,最终能被炼成什麽模样。

    傍晚。

    小县城。

    夜听澜面无表情地坐在客栈大堂,看陆行舟和阿糯兴高采烈地在那点菜。

    为了避免这对不要脸的玩意儿以后在别人面前又喊娘,夜听澜与他们达成了妥协,愿意路上正常住宿用餐,不用继续钻洞了。

    陆行舟师徒仿佛打了个大胜仗,夜听澜都能看见他俩偷偷在击掌。

    别说他们对自己没大没小,其实这对师徒自身互相也挺没大没小的,这副臭模样哪里像个师徒样,还不如说是兄妹呢。

    想到自己被他们简简单单用一个称呼就拿捏妥协了,夜听澜简直有点耻辱感,那句「先生,你也不希望我们在别人面前喊娘吧」,怎麽听怎麽不对味儿。

    见他俩开开心心地吃饭,夜听澜脸色始终是臭的,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唉,先生,何必呢?」陆行舟给她夹了个鸡腿:「我虽然多是在和先生扯歪理,但有一句是真心的。」

    夜听澜警了他一眼,就见陆行舟很认真地道:「希望你能轻松一点。」

    夜听澜沉默。

    陆行舟啃着鸡腿,续道:「如果我的理解没差,先生这样满腹心事的,对修行也很不利吧?」

    夜听澜淡淡道:「你区区琴心和积之时,又是哪来的修行理解?」

    「阎君说的啊,她说修行的最终追求无非随心所欲的大逍遥。总之不可能是像先生这样吧。」

    夜听澜冷笑:「难道她省略了后面『不逾矩」三个字?」

    「她倒是没强调,所以她是魔道嘛——不过这三个字不管从哪看,那也不该是连正常进城吃饭住宿都顾忌吧。」

    夜听澜有口难言,一般人当然不至于,可她实际是个出家人,号听澜真人。

    当国师装扮的时候,那可是穿道袍戴道币的。

    出家人和男人孩子一起住店,怎麽看都怪怪的,出家人基本的避讳还是要的只能说成了年的男弟子就是麻烦,和乖清漓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没继续搭这茬,只是道:「如今都如你所愿正常吃饭住店了,还扯这个干嘛。」

    陆行舟道:「所以你看,实际也没谁多想不是?」

    那还真没谁多想,大家都当一家三口来住店了,多正常一事,有什麽需要特意表现的嘛?

    夜听澜没好气地转移了话题:「琴心三叠,无非立志与践行的过程。你之志是什麽?」

    陆行舟道:「坚定的复仇之心,难道不是麽?」

    「是。」夜听澜淡淡道:「但如果你只秉持这个,那成就必然有限。一则此志格局低了,二来一旦你复仇完成,后面怎麽办?」

    「短期对修行没影响就行,至于上限到时候重新立志来得及麽?」

    「理论上可以,但大部分人到了那种时候往往空虚迷茫,找不到路,反而蹉跎。另外我看你心有丘壑,应该自己也有想法。」

    陆行舟心中掠过初识瓜妹不久时对她的说法,要让这如炉之世,承我之炎。

    说人话就是掌控乾坤,制定规则。当以丹炉作比,会显得有些魔性,凸显的是那时间段自己满腔的房气。

    现在戾气消了不少,但话依然是那句话,最多换个好听点的说法。

    斟酌了一阵子,慢慢道:「也不过从自家仇怨推而广之,世间不公多矣,我有能力的话,会改变它。」

    实则语意差距十万八千里.夜听澜眼眸倒是微微一亮。

    陆行舟看她那神情,倒也醒悟为什麽她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便道:「先生之道若是守护,那自然是累的。你是想说,这便是你的修行,累而无悔?」

    夜听澜愣了愣,心中却猛地掀起惊涛骇浪。

    自己也没怎麽说过这些话题,这撕怎麽知道自己之道是守护!

    搞了半天,这登徒子是知己?

    陆行舟知道她在惊讶什麽:「这很容易猜的,尤其先生说阎君的那几句她要杀个人头滚滚,先生是不会同意的,你们想法相悖。」

    夜听澜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道:「所以你是更同意她?所以辅助十年。」

    「某种意义上,我确实更同意她,有些东西打烂才能重建。先生若要守护,

    在我看来要守护的是百姓而不是大乾。若能分开看待,或许先生就没那麽累。」

    夜听澜多了七八分慎重认真,她忽地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小辈弟子,而是在与阎罗殿判官对话:「这种言论往往只是一种藉口。」

    「但先生能分得明白不是麽?」

    夜听澜一时没有回答。

    陆行舟又道:「不过话说回来,阎君只为一股气,而不是有什麽宏愿,所以我也没多看好就是了。」

    夜听澜认真道:「所以你之意是?」

    陆行舟灿然一笑:「这不有沈棠麽?无论是打烂,还是守护。」

    夜听澜心中猛地跳了一下。

    虽然沈棠是她保下来的,可保下来的意义只是觉得顾战庭不该那麽做,对沈棠不公。

    如今这麽一想忽然醒悟过来,沈棠没法继位,而如果要扶她继位那或许也要经历一场打烂重建。

    原来如此,当初那一卦见龙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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