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着一堵墙，屋里传出来的声音听不太清。
但林茉还是勉强听得出两人交谈的内容。
尤其是顾有才刚那一惊三连问。
林茉站在原地，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双眼盯着那双银色的皮鞋尖上，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屋里的顾凡早就预料到二叔会一惊一乍。
他掏了掏耳朵，“二叔，你扯什么嗓子，这不是跟你打商量在吗？”
顾有才气乐了，直接退出了游戏。
他捧着那杯泡着枸杞的茶杯，起身来到侄子跟前，眼里疑惑地上下打量着：
“嘶，我怎发现你自从出院后，行为举止怪怪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嘿嘿，变帅了呗。”
啪！
“哎哟疼啊！本来脑子泡了水，怎总往这招呼啊。”
“正经点儿。”
“我哪怪了？”
顾凡揉着被打疼的脑袋，撇了撇嘴，“不就是改邪归正，开始认真学习考个好大学嘛。”
“真的？”
顾有才抿了一口茶水，对他的话保持狐疑态度，“还是说，你知道今天的月考考砸了，怕老师请家长，所以搁这哄我开心呢？”
“嗐，没有的事儿。”
顾凡急得直起身否认。
他见话题越聊越偏，赶紧拉回正题：
“二叔，我刚没跟你开玩笑，让我那同学来咱们墓园工作。”
“您放心，她跟我一样负责夜间巡墓区，工资从我那份里扣一半。”
想说，扣走三分之一可行。
反正他的钱也是用来喂饱林茉。
“从你每个月的零花钱里扣一半？”
顾有才觉得一定是自己出现幻听了，手里的茶杯险些吓掉。
他拿稳茶杯后，腾出一只手探上顾凡的额头，“你小子没发烧吧？嘶，体温正常啊。”
“二叔！”
顾凡轻拍开额头上的手，急得直抠眉梢，“我是认真的，跟你说，我那同学家境......”
他张嘴就将林茉的家境胡乱编了一通。
什么父母虐待，不给她吃饱饭，每天就吃一块钱两个的干馍馍充饥，人都瘦得跟个扁豆角似的。
要是长此下去，这人非得饿死了。
甚至还把林茉一顿夸赞。
“但您不知道，我那同学还是咱们年级第一的学霸呢。”
“有她每天陪我巡墓园，保准我的成绩突飞猛进，让您面上有光。”
但他始终没提口中的同学叫林茉，更是一名女生。
听了他的话，顾有才怎会不动容。
如此优秀的孩子到底遭了什么罪，竟被亲生父母如此狠心对待？
他抿了好几口茶水，又来回踱步了片刻。
才停下脚，看向侄子：
“你真没骗叔？”
“叔，咱俩之间能不能有起码的信任？”
顾凡夸张地捂着胸口，“我干啥也不能骗你。”
“喂狗了。”
顾有才轻哼。
顾凡：“......”
岂不是说，你就是那条狗。
不过他可不敢将心声说出口，怕挨揍。
“哎，行吧。”
顾有才最后还是妥协了。
但没完顾凡刚刚保证的事，抬手指点了点他：
“不过你刚答应二叔的，跟着那同学好好学习，我不指望你考个重点，但至少争取考个正经大学。”
“小意思，明儿您就知道，您侄子我考个北大华大都不成问题。”
顾凡见二叔答应了。
他高兴忘了形，没大没小上前勾住二叔的脖子，得瑟地笑着：
“还能顺利进入一班，成为学霸队伍里的一员。”
顿了顿。
他更飘了，“哦不，是学霸队伍的领头羊。”
“就你？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了。”
顾有才根本不信他的话，这小子从小就没个正形。
他没好气地拍开肩头上的手臂：
“手起开。”
“明天让你同学来面试吧，要是他胆大的话，明晚就开始跟你一起巡墓。”
“但事先说好，工资从你那里扣一半。”
话是这样说。
但他也不舍得顾凡在学校因节省吃不饱。
其实墓园招一个巡墓员，一个月工资3500。
但是挂着顾寻的名字，活由顾凡来做。
只不过这事并未让顾凡知晓。
并非想私吞这笔钱，或是让顾凡对他感恩戴德。
是怕顾凡知晓后动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变成为一个废人。
每个月给顾凡1500，剩下的2000全部给他攒了起来，等正式步入社会再让他知晓。
若日后不想留在墓园。
那有这笔存款，做点生意或者其他的也能解燃眉之急。
看来，得想办法多塞点钱给这小子了。
谁叫自己的侄子是在做好事呢。
就当给他们老顾家积德了。
可顾凡接下来的话，让他差点将刚喝进嘴的茶水喷了出来。
“人来了，就在外头等着呢。”
“啥？！”
......
可当看清外面侄子口中的同学时，顾有才真想亲手掐死他。
“这就是说的同学？女孩子？！”
他指向垂着脑袋的林茉，气得牙痒痒。
本以为那同学是男孩。
可眼前却是.....
哪有女孩子夜里巡墓地的？
要是吓出个好歹，该咋办啊？
林茉站在那不敢吱声。
站在她身旁的顾凡却嬉皮笑脸地点头。
“对啊，就是她，林茉。”
“不仅是咱们一中年级第一，还是全校公认的校花呢。”
话音未落。
熟悉又清脆的巴掌声赫然响起。
啪！
“还校花？”
顾有才肺管子都要气炸了，“信不信我打得你脑袋开花？！”
“哎哟二叔，你咋老动手啊。”
顾凡疼得龇牙咧嘴。
还委屈上了，眼神幽怨地望着二叔：
“好不容易开窍了，要是被你打傻了，倒时您哭都来不及。”
“嘿你还敢.....”
“叔叔，您别打顾凡了。”
见顾有才又扬起巴掌，一直不敢吭声的林茉连忙站在顾凡身前.
她声音弱弱地解释：
“他只是为了帮我，才提出如此荒唐的事来。”
“我、我也不会让您为难的，您先消消气，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顾同学，谢谢你的好意。”
她看向顾凡，扬起一抹真诚的淡笑：
“我没关系的，真的。”
说完，她又朝顾有才礼貌鞠了一躬，抓着书包肩带转身就要走。
顾凡想叫住她。
但顾有才抢先一步出了声。
“等等。”
“你可要想清楚，我这里不是什么公园或游乐场。”
“若是吓出好歹来，我可不负责。”
终究是心软了。
更多是心疼。
眼前的女孩确实太瘦了，一看就长期营养不良。